世界在下雪。

潔白的、純淨的雪花自天空舞降而落,厚厚的雪覆蓋了一切,讓枝頭與屋簷都頂著霜白,遠遠看過去會有種靜謐的美,但對這個世界的人們而言,這並不是一件好事。

因為冬天已經持續太久太久了,久到人們開始忘記這個世界曾經是有春天的。

一開始,這樣的雪冬只出現在週邊的村落而已,後來,白色的霜雪開始不斷地往王國中心蔓延過去,宛如蠶食鯨吞般,直到現在,這片大地幾乎已經全部陷入了長期的冬天,被沉重的白雪壓得喘不過氣來。

生活越來越困難,往昔的無憂不再。

幸好,靠著過往豐饒時所存下來的糧食,現在是還不至於到過不下去的地步,但是每個人都知道,這樣的冬天再不結束,那麼這個世界就要結束了。

結束,滅亡,消失。

殘酷的現實在人們的前方招手,可儘管如此,這個世界的人們卻只是吞著苦,默默地接受了這個可預見的未來,繼續在這冰冷的逆境中掙扎生存,雖然環境越來越苛刻,但人們的臉上卻依舊保有笑容。

他們靜靜接受這一切,不躲也不逃,即使情況再糟糕,這裡的人們也只是用微笑將苦痛給咬下,沒出現什麼天大的負面情緒,有的只是某種諦觀的承受。

人們依舊擁護著他們的王,就算知道王對此也無能為力,他們也選擇相信『總有一天』他們腳下的世界會恢復過來,然後日復一日。

某天,王都那邊傳來一項消息,失蹤許久的皇家騎士團團長回來了,身邊跟著不知為何變回了幻獸樣貌的宮廷首席魔法使,在這消息傳遍王國的隔日,那彷彿永不止盡的冰雪突然停了下來。

天邊透出了一道曙光。

--

 

「哈啾!」

在大片的霜白之中,一個特大號的噴嚏以非常不雅的方式從某個女孩子身上傳出,同時伴隨著抖到天邊無怨尤的冷顫,還有就是被凍得發青的臉蛋。

好好好好好好冷啊!

死命抱著雙臂,紫羅蘭在心底尖叫著,然後又打了一個噴嚏,至於為什麼不直接尖叫出聲,那是因為她實在太冷了,冷到牙關都抖得喀喀響的程度讓她根本沒辦法說話。

聽到這幾聲噴嚏,慕斯用十足同情的眼神朝紫羅蘭看過去,然後默默把自己身上的外袍脫下來披在對方身上。

「雖然沒什麼禦寒效果,不過正所謂聊勝於無……妳就加減包著穿吧……」有總比沒有好,他說,下一秒就看到紫羅蘭死命的抓緊了他披過去的袍子,身體依舊抖得如秋風落葉。

「些…謝謝……」抖到音都快說不準,紫羅蘭感激的看過去,「慕…慕慕慕斯……」

「嗯?」

「你…你你你不冷嗎?」抖抖抖。

「不冷啊,這副身體雖然看起來跟真人無異,但是跟實際上的肉體還是有所區別的,」轉了轉手腕,慕斯眺望著遠方,「而且,我早就是沒有身體的存在了,冷熱什麼的對我來說是很難造成影響的,當然啦,如果這份寒冷能夠直達靈魂的話那就另當別論。」

不過,那種能夠連靈魂都冰凍起來的寒也不是那麼容易遇到的就是。

聽完這樣的發言,紫羅蘭連撞牆的心都有了,她咬著牙,幾乎痛哭流涕的說:「既…既然這樣,再多脫一件給我啦……」她真的快冷死了!

「不行,」一秒拒絕,慕斯有點無奈的看向紫羅蘭,「我雖然很想幫妳,但是我身上也只剩一件衣袍了,這件再脫給妳的話我會被人當作變態的,再忍忍吧,我看到前面有個村落,去到那裡應該就能借到衣服了。」

「……我冷得走不動……」紫羅蘭慘澹地說出哀傷的事實,整個人抓緊袍子蹲在地上發抖,「不然這樣好了,我在這等你……你幫我借衣服回來吧……」

「我怎麼可能把妳一個人丟在這,」冰天雪地的,想太多,雖然現在沒有出現要下雪的跡象,但是看著這綿延到地平線另一端的白……「萬一突然下起大雪怎麼辦?這種時候要一起行動才安全。」

「可是…真的走不動嘛……」她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啊。

慕斯大大的嘆了一口氣。

「誰讓妳要跟來呢,真是沒辦法。」也不能就這樣放著不管,既然把人帶來了,那就得好好帶回去才行,搖搖頭,慕斯在嘆息過後就走上前去一把將瑟縮在地的孩子抱起。

「!」突然被抱起來,紫羅蘭本來被凍得發白的臉蛋瞬間飆出緋紅,「你你你幹麻?」她長這麼大還沒被人這樣抱過咧!

「別亂動,摔下來我可不管,」抱住對方的掙扎,慕斯拍了拍她的背,「雖然這個身體跟一般人不太一樣,但至少還是有體溫在的,如果會覺得不好意思的話,你就把這當作是單純的取暖吧。」

語畢,慕斯也沒等紫羅蘭回話,自顧自的朝他剛才觀察到的村莊方向走去,在銀白的雪地裡踩出了一個個凹陷的足跡。

紫羅蘭現在很困窘,雖然不想被人像小孩子一樣地抱在手上,可眼下的情況也容不得她說不了,而且,「慕斯……」

「嗯?」

「你好溫暖喔……」渾身發抖地,紫羅蘭抱緊了慕斯的脖子,對方傳遞過來的溫度緩解了她快被凍僵的身體,感受著這份溫暖,她有一瞬間差點要痛哭流涕了。

「覺得暖就好,村子很快就到了,如果能順利借到衣服的話,說不定還能要點熱水什麼的,」安撫性地說,慕斯加快了腳步,一路上為了分散紫羅蘭的注意力,他繼續說道:「既然是小草的世界,那麼這裏的人們肯定願意對遭遇困難之人伸出援手,因為是小草嘛,所以沒問題的,等到了村莊之後稍微打聽一下這個世界的大概,看看要怎麼找人。」

「嗯,」點頭,紫羅蘭整個人埋在慕斯的頸窩處,身體雖然沒有剛才那麼抖了,但還是會忍不住縮成一團,「真是的,坊嬤嬤居然讓我穿成這樣過來……」雖然她本來也是穿著夏季服裝,穿著過來的下場也好不到哪裡去,但再怎麼說也強過現在身上這套舞姬服。

「她大概看不到這個世界的現況吧,不能怪她。」

「看不到?」聞言,紫羅蘭愣了愣,因為在她從小到大的認知裡頭,還沒有遇到坊嬤嬤看不見的東西,「那是坊嬤嬤耶?」

「即便是從那傢伙身上習得的占卜術,也是有無法看見的東西,」聽到紫羅蘭已經可以順利說話不打顫,慕斯默默地覺得自己這個暖爐當得真盡責,「對你們來說,這裡應該算是超出能力範圍的地方吧。」

超出能力範圍?「是說距離太遠嗎?」

「不,其實跟距離沒什麼關係,」到了坊嬤嬤那種程度,基本上都可以無視距離這個要素了,「應該說地點比較特別吧,畢竟這個地方有個凌駕一切的關係人在,真要想看透這個世界的話,恐怕只能請你們的頂頭師傅來看了。」

「凌駕一切的……」誰啊?她怎麼不記得自己認識這樣的大人物?

「別忘了這裡是誰的世界。」

「……小草!?」紫羅蘭驚訝的瞪大眼。

「嗯哼,不是說過了嗎,雖然僅限於這個虛空跟世界,不過在這裡小草就相當於神的存在,換個說法來講的話,這裡也算是某種程度的『神的世界』,我想妳們應該還沒有能耐去參透這樣的地方。」能夠做到這種事的,就他所知只有一個,而且說不定得三眼全開才行。

聽完慕斯的話,紫羅蘭覺得自己有點消化不良,或者說是有點非現實感,畢竟神啊什麼的這類存在,就普通人的感覺來說就是供在上頭的詞,除了膜拜跟祈禱之外大概也不會有什麼太多接觸,現在突然被告知:「吶,妳的好朋友在這裡就是神喔!」這種話,不管換作是誰聽到都會錯愕吧。

「也就是說,我的占卜也派不上用場囉?」

「這倒不一定,」慕斯搖搖頭,繼續大步向前走,「雖然直接占卜這裡的人應該會失敗,但是如果只是看妳自己的未來的話,那倒是不會有太大影響。」

「是這樣嗎……」沉吟了下,紫羅蘭拉出自己的水晶墜子,閉上眼睛測試了幾下後,很沮喪的發現慕斯說的話是事實,「唉,我可能需要一點時間來適應這個……」不能隨心所欲的使用占卜讓她有種不踏實的感覺。

「快點適應吧,視情況而定,我們說不定得在這裡待上一陣子呢。」

「一陣子……是說,慕斯啊。」

「嗯?」

「你不覺得現在這個情況好像在哪裡看過嗎?」

哪裡看過?

聽到這個問句慕斯先是愣了愣,他不是很懂得看著眼前一路延伸到地平線的積雪。

「有嗎?我們居住的城市基本上不太會下雪的。」畢竟是偏溫暖的氣候,就算真的要下雪那也是高山上的事,跟平地沒有關係。

「不是在說雪啦,你看喔,先是掉到你的世界,然後是跑進我的試煉之門,現在居然到小草的世界了,」皺著眉,紫羅蘭忍不住扳起手指對著慕斯一一算起來,「這樣下去的話,下一集該不會要我們去老闆娘的世界走一圈吧?」

語出,慕斯覺得自己好像聽到了遙遠天邊傳來了作者猛力咳嗽的聲音。

「咳嗯,不要亂講,捏他是不可以的,沒有根據的捏他更是大大的不可以。」目不斜視地,慕斯表示他啥都不知道。(附註:作者也不知道,真的。)

好吧,不說這個,只是……嗚,這裡真的好冷喔,」悠悠地,紫羅蘭帶了點哀傷的看著自己口中吐出的白色冷煙,對於長年生活在溫暖氣候的人來說,這種白煙可不是哪裡都能看到的,「我想念本來世界的溫暖。」

「我也很想。」

「你想的是小草的蛋糕吧?」

「有差嗎?蛋糕也很溫暖啊。」

「差很多好不好,我在說的是氣溫冷暖耶。」跟蛋糕一點關係都沒有!

「哼,我講究的是心靈上的溫暖,膚淺的傢伙是不會懂的。」

喔喔喔喔!「誰膚淺啊!」紫羅蘭的怒火上來了。

「我又沒說妳,幹麻對號入座?」

「你剛剛那樣就是在說我啦!」別以為她聽不出來!

「哼,不跟膚淺鬼一般見識──啊!好痛!妳咬我?」吃痛,慕斯的脖子在這個瞬間傳來了被什麼給咬到的感覺,當場讓他叫出聲來,「我還提供體溫給妳耶!妳這恩將仇報的傢伙!」

「活該啦!這是在告訴你,蛋糕可以亂吃但是話不能亂──啊啊啊!你居然打少女神聖的屁股!你這個變態!」紫羅蘭羞憤的大叫。

「誰變態啊!」

「就是你啦!呀啊!你還打!」輸人不輸陣,被打了哪有不還手的道理?再咬!

「嘎!」

呣喔喔喔喔~~~

………

……

咳嗯,好,總之雪白的足跡就這樣一路延伸下去,至於在延伸的途中參雜著的些許爭吵跟可笑的報復循環就讓我們直接無視之吧,因為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兩人在最後終於順利抵達了村莊,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不過,雖然是順利抵達了,但是眼前的情況卻不如兩人所想,村莊裡不要說什麼喧鬧,連個人影都沒瞧見,唯一可以稱得上生機的,大概就是散佈在房屋四周的花草,雖然看上去似乎是有人在照料的樣子,但在冷風的侵襲下,這些花草依舊是枯了大半、凍了大半。

慕斯跟紫羅蘭錯愕了。

「這是怎麼回事?」繼續讓慕斯抱在身上,紫羅蘭愣愣的看著週遭,「大家都去避難了嗎?」躲避風雪?

兩人有些愣怔地看著這座空無一人的村莊,觀望了一陣子後,慕斯皺著眉頭隨意挑了一間門戶敞開的房子走進去,那是間儉樸的房屋,走進去之後有簡單的桌椅,桌子上還擺著一鍋熱度未褪的湯,地上,一株嬌嫩的鬱金香有些突兀地落在那,旁邊散落著一些衣物。

他的表情更沉了。

「慕斯?」

「我想,這裡人們並沒有去避難,」凝重地,慕斯將手上的紫羅蘭放下來後,視線最後停留在那朵鬱金香上,「他們都留在這裡,以另一種方式。」

「另一種……」順著慕斯的視線,紫羅蘭看到了地上那株鬱金香,然後她想起了在來到這裡之前,坊嬤嬤對這個世界做的說明。

 

不想看到死亡的悲悽,畏懼那些會令人想到死亡的儀式與留存物,那麼就用其他的方式代替死亡。因此那個世界裡的人在死亡之後,或為光、或為花草。

 

或為花草,或為光。

「啊……」紫羅蘭倒抽了一口氣,在意識到這代表著什麼的時候,她的心底泛起了強大的涼意,甚至超越了身體所感受到的寒冷,讓她整個頭皮發麻,「那在外面的那些……呃,花草,本來也全部都是……?」

都是人嗎?

她沒敢問出口,但是慕斯的眼神給了她肯定的答案。

紫羅蘭不自覺的倒退幾步,然後腳步失穩的跌坐在地,那朵嬌嫩的鬱金香正好映入眼前,看得她心底又是一陣寒,「所以……這個村莊……」已經是死城了嗎?

「還不一定,這鍋湯還有熱度,代表在不久之前至少還有這一位活著,」指著那株鬱金香,慕斯說,「既然只是不久前的事,那說不定還有其他人在,我們先試著找找看吧,妳能看到什麼嗎?」

「等。」閉上雙眼,紫羅蘭握緊手中的紫水晶開始專注地看起來,這個世界隱隱傳來某種干擾,讓她必須比平常花費兩倍的心力才能看到東西,而後畫面出來了,精靈艾米的光芒在她腦中晃過,她看見自己在這個村莊裡走動,跟著慕斯兩人一起走在霜白的街道上,而當他們走到村莊的另一端時……

「看到了,」睜眼,紫羅蘭抓緊身上的袍子站起身,「在村子的另一端,那裡還有人在!」她看見了在移動的人影!

「好,」點頭,慕斯對紫羅蘭露出了一個肯定的微笑,接著他並沒有急著走出去,而是先在屋子裡左右繞了一陣,在確定這裡完全沒有其他人之後,就走進內室拿了件能禦寒的皮草出來披到紫羅蘭身上,「總之先借用一下。」

「呃,這樣可以嗎?」感覺有點小偷耶。

「不然妳脫掉啊。」

「……對不起,我想穿著它……」淚流滿面,紫羅蘭一秒就選擇投降在皮草的溫暖下,嗚嗚嗚,這間屋子的主人啊,請原諒她吧,她不是故意做出這種土匪行徑的,只是迫於無奈才……她不想要還沒找到小草就冷死在這裡啊!

「真是個明智的決定,」皮笑肉不笑的,慕斯拍了拍紫羅蘭的頭,「那我們走吧,我不知道方向,妳帶路。」

「嗯。」

點頭,紫羅蘭拉緊身上溫暖的皮草,踏了出去。

走在無人的街道上,慕斯跟紫羅蘭路過了一間間被白雪覆蓋的房子、看到結成霜的店鋪攤子,每戶人家的屋簷都還垂著長長的冰柱……

……她想到了童話故事裡頭出現的冰雪王國。

寒冷、死寂、人煙渺茫的白色地帶,由殘酷的冰雪女王統治的大地。

「不該是這樣的,」喃喃低語,紫羅蘭拉著皮草的手緊緊握起,「這裡是小草的世界,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本來的確不是,」聽見紫羅蘭的呢喃,跟在她後頭走的慕斯嘆了口氣,「這是個正在死亡的世界,現在,妳可以了解為什麼對方會不惜代價的跑到我們的世界了嗎?」

嗯,她了解了,雖然從一開始坊嬤嬤對大家解釋過後她就知道這件事,明白對方是為了要阻止世界之死才會做出那種過份的事,可一直到現在,她才發現自己沒有想像中的那麼『了解』,一直,都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這似乎已經不是單純的來救人,與被救的問題了。

思及此,紫羅蘭的手抖了一下,腳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她張開口想說點什麼,但是話才剛到喉頭又被她吞了回去。

不可以,不要去想其他的,她是來救小草的,現在只要想這個也只能想這個……但是、但是這個世界,比她想像中的還要慘好多,她真的有辦法在找到小草之後直接脫身離開嗎?直接將這個世界的希望給帶走……?

「紫羅蘭,」像是看穿了紫羅蘭的動搖,慕斯拉住了她的腳步,雪白的足跡暫時中斷在街道中心,「不管接下來會遇到什麼,我都希望妳能明白一件事。」

「……什麼?」

「世界是沒有絕對的『正確』的,一切都只是相對於自身而言,」他認真的看著她,臉上的表情滿是肅穆,「當妳決定站到某一邊,那麼就勢必會有其他人站在另一邊,這就是現實。」

「另一邊……」

「儘管我們是來救小草的,但對這世界而言,我們大概就跟跑來毀滅他們的魔王沒什麼兩樣。」像是發現氣氛有點太沉重,慕斯試著用輕鬆的口吻述說著,不過效果似乎不怎麼好,因為紫羅蘭的臉色還是很僵硬。

她有些勉強的點點頭,然後雪白的足跡繼續下去。

看到這個情形,慕斯也只能再次吐出一口長氣,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他已經不知道嘆幾次氣了,如果嘆息這種東西有所謂的配給額的話,他這一趟旅程大概可以把明後年的額度給用光沒問題。

說不定還會超支。

想到這,他忍不住又嘆了口氣,總之,先走一步是一步吧。

於是大的足印跟上了小的,在雪地上拉出了兩道長痕。

一路上兩人都很沉默,紫羅蘭的沉默是為了調整自己的思緒,至於慕斯的沉默……老實說他只是不曉得在這種時候該跟對方說些什麼才好,所以就很乾脆的決定什麼都別說,免得到最後又跟人槓起來。

在這份靜謐之中,他們花了一點時間才走到所謂的另一端,這裡雖然是個小村莊,不過『小』這個字是相對於大城市來看,既然能夠被慕斯稱為村莊,那麼就代表有一定的規模在,這個規模讓他們在接近紫羅蘭所看見的地點時出現了一點小插曲。

這個插曲是,某人沒力了。

「呼…呼……等等,休息一下,」停下步伐,紫羅蘭彎下腰小小地喘了口氣,「沒想到會這麼遠,這村子還真大啊……」在進行透視的時候明明感覺很近的,沒想到走起來完全不一樣。

「妳體力好差,這樣不行,要多吃小魚乾。」

「小魚乾跟體力沒什麼關係吧?」吐槽,「而且我是因為天氣太冷了才沒有體力的!別看我這樣,我平常可是有做鍛鍊的!」

喔?「什麼鍛鍊?」

「翻校牆。」一秒。

……這種鍛鍊虧妳能說得這麼理直氣壯啊。慕斯的視線透出了諦觀的味道。

「隨便啦,」感嘆著自己的嘆息額度即將面臨超支的困境,慕斯走過去大手一抄把紫羅蘭重新抱在手上,「接下來往哪走?」

「那邊的巷子,轉進去。」伸手指出方向,因為之前也是被抱著走過來的關係,所以紫羅蘭對於這次被抱起來並沒有太大抗拒,而且有人代步何樂而不為?既溫暖又輕鬆,別的地方還沒有呢!「不用自己走其實也是件幸福的事情哪。」喟嘆。

聽見紫羅蘭這番感慨,慕斯挑了挑眉,「之前是誰在那邊鄙視趴在小草頭上的我啊?」那句話是怎麼說的來著?懶得自己飄?「怎麼突然改觀了?」

「哦呵呵呵~這點小事情就不要太計較了嘛哦呵呵呵~」翹起小指別過頭,紫羅蘭一邊笑一邊將視線飄向了右上方,哎呀,藍天白雲的還外帶一點陽光呢,「你看看啊慕斯,今天天氣真好耶啊哈哈哈~」

明顯的顧左右而言他,對此,慕斯除了回以無奈的白眼之外也沒辦法多說什麼。

然後他們抵達了紫羅蘭先前預視的場所,那裡有個小小的人影正蹲在地上忙活,從背影上看起來是跟紫羅蘭她們差不多年紀的樣子,旁邊擱著一台裝滿了土的小推車,推車上畫滿了可愛的塗鴉。

「那個,不好意思,」走了半天終於遇到人,紫羅蘭的心中有種大石落下的感覺,她揮起手對著那人影高聲呼喊,「我們想問路!請問妳知不知道這個村子裡的其他人到哪去了?」

小小的人影被聲音喊得轉過身來,那是個女孩,頭上蓋著讓人看不清面容的大兜帽,手裡拿著小圓鍬,看起來是手工縫製的圍裙上沾染了不少泥巴。

「沒有…其他人了……」將手中的小圓鍬放到一旁的推車上,她拍了拍裙上的泥巴站起,說話的聲音有些乾澀,詞句也不是很順暢,像是很久沒有開口似的,「就在…不久前,村子裡…開出了……最後一朵…花……所以、現在,沒有其他人了……」

「妳不是這個村子的人嗎?」聽著女孩有些破碎的句子,紫羅蘭很自然的追問道,沒有發現在女孩開口說話之後,抱著她的慕斯的表情變得有點奇怪。

聽見紫羅蘭的追問,女孩先是搖頭,然後小小地向後退了幾步,跟紫羅蘭他們拉開距離,「我…不是任何一個……村子裡的…人,因為、我…是園丁……」

園丁?

因為是園丁所以不是任何一個村子的人?

這什麼意思?

紫羅蘭被這女孩的話弄得有些一頭霧水,而對方繼續說了下去,雖然聲音還是給人一種乾啞的感覺,不過至少句子沒有那麼斷斷續續了。

「如果你們是…要來這個村子找朋友的,那我…或許……可以幫上一點忙,」垂首,女孩有些不安的看著腳下的雪地,「因為……那個、我才剛開始移植,還記得大家的花放在哪……所以……那個……」

嗯?移植?這又是啥?

紫羅蘭覺得自己的腦袋被搞成了一團漿糊,再這樣繼續下去的話說不定會冒煙,就在這時,慕斯假面為了拯救某人即將冒煙的危機挺身而出……的往某人的腦袋巴下去。

「笨蛋,問個事情都能搞到自己快冒煙。」鄙視。

「不然你來問嘛……幹麻打人啊?」摸著被打的頭,紫羅蘭一臉忿忿不平。

「我來就我來,妳好重,不要抱妳了。」慕斯說,接著手一鬆就把紫羅蘭放回地面。

「拜託,我哪裡重啊?是你力氣不夠抱不動好不好,要多吃小魚乾!」

「力氣跟小魚乾沒有關係,」面無表情的反駁,慕斯來到那女孩身前蹲下,這個舉動讓那女孩直接退到貼牆站,「啊,請不要害怕,我們不會傷害妳的。」

「可是……我是園丁耶?」有些沒頭沒腦的,女孩說,然後再次強調,「是園丁喔?大家都不喜歡園丁的……」

「是嗎?那麼這個『大家』裡頭絕對不包括我們,」溫和地微笑著,慕斯的聲音中帶著安撫跟誠懇,「其實我們是不小心掉到這個世界的旅人,對這裡的一切都很陌生,現在正在努力尋找能夠回去的方法,可以的話,能請妳幫幫我們嗎?」

語出,紫羅蘭立刻用眼神射出了譴責。

說謊不打草稿啊你?這種鬼話你說得出口?瞪。

總比直接說出事實好吧?現在我們最需要的是這個世界的情報,好不容易遇到一個人,當然要好好請教一下,而且我這樣也不算是說謊,只是沒有把全部的真相供出來而已!反瞪。

某兩人的眼神激烈交鋒著,不過一直低著頭的小女孩並沒有看到這樣的視線對決,只是若有所悟的沉吟:「原來如此,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啊……難怪……」頂著大兜帽,她像是弄明白了什麼,有些怯怯地抬頭看向兩人,「那,你們需要…什麼樣的幫忙?」

「可以請妳告訴我們這裡是哪裡嗎?」收回了互瞪的視線,慕斯的表情迅速切換回溫和的笑臉,那轉換的速度讓紫羅蘭看的是佩服不已,翻書也差不多就這樣了。

「這個簡單,」笑了下,女孩很快地回答了慕斯的問題,只是她的答案讓某兩人很愕然:「這裡,是邊境的山下的獵戶的第一個村莊。」

邊境的、山下的、獵戶的第一個村莊?

這是哪裡來個怪名字?而且叫做第一個的話……「也就是說,這裡還有邊境的山下的獵戶的第二個村莊?」紫羅蘭不是很確定的問。

「有喔,就在附近而已,」認真的點頭,女孩重新拿起了她的小圓鍬,從推車裡鏟起了一些土之後蹲了下來,將鏟起的土分別乘進地上的幾個小盆栽裡,繼續了她的忙活,「旅人先生跟旅人小姐要過去嗎?」

………

……

無言了。

居然替村莊取這種名字,而且從女孩的回話聽起來,好像其他村莊也全都是套用這種命名……這、這到底誰想出來的偷懶命名法啊?根本一點美感都沒有嘛!

紫羅蘭在心底默默地哀嘆著,就在這時,她看見蹲在地上的慕斯正在用一種奇怪的視線緊盯著那女孩,幸好對方此時正專注在做自己的事情,不然一定會被這種眼神給嚇到。

「你在看什麼?」湊過去悄聲耳語,紫羅蘭不解地問,然後得到了慕斯的反問:

「你沒有發現嗎?」

啥?「發現什麼?」不懂。

「這個孩子的聲音跟舉止,妳一點熟悉的感覺都沒有?」

「聲音跟舉止?」搔搔臉頰,紫羅蘭下意識地轉頭看向那個蹲在地上處理盆栽的小小身影,腦子努力回想,「嗯嗯,這樣說起來,她的聲音好像在哪裡聽過,雖然剛開始講話的時候很沙啞,但是順暢之後就覺得有點耳熟了……奇怪,那是誰的聲音呢……」

是誰的聲音?

慕斯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瞇起雙眼,右手輕輕平抬至胸口,「妳很快就會知道了。」

「等等,你要幹麻?」看見慕斯的動作,紫羅蘭忍不住伸手拉了拉對方衣袖,「別亂來啊。」

「不會亂來的,只是……很久沒用了,不知道在這裡能不能成功,試試看吧,」他說,然後右手食指泛出了光芒,迅速在他胸前拉出一道奇異的圖樣,「風來。」

語出,那像是字又像是某種花紋的光之圖騰頓時凝結成實體,緊接著就崩碎開來散入空氣之中,而下一個瞬間,有陣風揚起。

「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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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烈的陣風吹起,這陣勁風吹得在場的兩個女孩子忍不住閉上眼睛驚叫出聲,風來得快,去得也快,當這陣奇異的風過去之後,紫羅蘭才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先是地上被吹得東倒西歪的盆栽,接著是那個自稱園丁的小女孩的靴子,再往上看,她看到了那女孩在兜帽下的臉。

風吹掉了女孩的帽子,揭露了對方一直藏起來的容顏。

看著對方的臉,紫羅蘭再次陷入了震驚之中,因為那個女孩的長相……

「……妳、小草!?」

是的,那個孩子的臉,就跟小草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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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白之中 冰風之下

世界出現了一道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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