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多少能耐 就做多少事

不做超出能力範圍的事 也不迴避自己能做到的事

所以人生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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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店靜靜地、不起眼地座落在商店街的一角,已經很多很多年了。

平常時候總是門可羅雀乏人問津的,沒什麼客人也不見裡頭真正亮過,店裡頭長久以來都是昏昏暗暗的盛裝著夜色,裡頭只有在『會有客人上門』的日子才點上那麼幾根火燭充數做做樣子,其餘時候店裡連一絲燭光都沒有。

但,即使鮮少有客人來訪,生意清淡到比水還透澈,那家店卻是用著某種不可思議的理所當然屹立在那裡,無論左右的商家如何替換、淘汰,這家奇妙的店始終靜靜地存在於那不起眼的一角,每天十點準時開門。

『坊』。

店門口的招牌上就只有這麼一個龍飛鳳舞的字,而那些特意登門拜訪的來客,都稱呼裡頭的老闆為『坊嬤嬤』,儘管坊嬤嬤其實並不姓坊,外表也跟嬤嬤這兩個字相差了十萬八千里,但大家仍這麼稱呼。

並且真的用對待『嬤嬤』那樣的態度敬重著,或者說,敬畏著。

因為自從坊嬤嬤在商店街開店起,她就是那個樣子了,直到許久之後的現在,仍是那副十來歲的模樣,沒人知道她今年究竟多大歲數,也不敢問,只曉得坊嬤嬤今後也會一直在,就這麼鎮守在她位於商店街上的店。

又是一天過去,店內有煙浪裊裊。

坊嬤嬤其實並不在乎有沒有客人上門,因為打從一開始這家店就不是開來賺錢的,她根本不缺錢花,當然也不是為了什麼普渡眾生或是做善事這類的溫馨理由而開,她開這家店,為的只是結緣跟消遣,一開就是數十年。

結緣,結的是同道中人的緣。

消遣,則是純粹讓自己還有『看店』這件事好做,加上店裡有時會來一些有趣的客人,這種時候,坊嬤嬤總會開上那麼一兩個無傷大雅的小玩笑,心情好的話說不定還會提點幾句,心情不好的話……不過就是玩笑會稍微開得大一點罷了。

無傷大雅的,真的。

戴著串串銀環的小手拿起長長的筷桿戳弄著薰香爐,坊嬤嬤的嘴邊有著笑意,因為今天,是能點上燭火的好日子,懸盪於空的光點們對她說了:『今天有人會前來拜訪』,雖說不必提點她也知道今天有人會來,但,能讓光芒們特意提及的人究竟會是怎麼樣的同道中人呢?

她挺期待的。

然後在開店後不久,她的店門口來了一個小客人,還有一朵從她店裡被送出去的晶瑩紫光,當那朵紫光飄進店裡時,幾乎是瞬間,坊嬤嬤的腦海閃過了一頭淺褐色的髮絲,還有就是她自那頭柔順上頭剪下一束髮的畫面。

是那孩子啊。

她恍然大悟地想,客人不多的好處就是能夠對上門的客人保持住相當的印象,坊嬤嬤輕易地從那道歸來的紫光聯想起紫羅蘭,而在發現店門口的人影遲遲不進門的時候,她走上前去開門。

「既然都來到這了,為什麼不進來呢?」打開門,她嬌俏地笑著,看著紫羅蘭臉上隱藏不住的痛楚,心底嘆了嘆,稚嫩的臉蛋上有著不符合外貌的老成。

會來找她的,十之八九都是這副模樣,她看多了,也習慣了,「不管妳在考慮什麼,總之,先進來再說吧。」側身,坊嬤嬤示意紫羅蘭進屋。

「踏進去的話……就真的回不去了……」小小聲地,紫羅蘭低著頭瞪著自己的鞋子,一雙手握的死緊。

「妳不就是因為回不去,所以才來的嗎?」

「!」聞言,紫羅蘭驚訝莫名,「妳……」為什麼會知道?

「大家都叫我坊嬤嬤,妳也可以這麼喊。」聳聳肩,坊嬤嬤沒有理會紫羅蘭的驚訝,一個轉身將帽上紡紗墜著的銀鈴盪的串串響,而紫羅蘭在叮鈴聲下迎接了她又一次的驚訝。

「坊……」嬤嬤?

表情有點複雜,紫羅蘭不是很能明白這個稱謂,因為不管怎麼看,眼前的人都跟自己差不了多少歲數,而要她叫一個跟自己一般大的人……『嬤嬤』?

她有點叫不出口。

「哎呀?」發覺人還是沒跟進來,坊嬤嬤回過頭看著站在門口一臉複雜的紫羅蘭,而後噗嗤一笑,「怎麼,覺得叫我嬤嬤很奇怪嗎?」

「嗯。」誠實的點頭。

「不可以唷~既然擁有那樣的眼睛,怎麼還繼續用一般的眼光來看事情呢?」搖頭晃腦的道,坊嬤嬤舉起食指對著紫羅蘭搖了搖,「我們應該用心眼去看,用內心去聽,這樣才不枉費上蒼賜予我們的天賦呀。」

「天賦?」聽到這兩個字,紫羅蘭呆了呆,不是很明白的看著對方,「是什麼樣的天賦呢?」

「就是『眼睛』啊,」很乾脆的回答,坊嬤嬤點了點自己的眼下說,像在談論什麼稀鬆平常的事情,「妳看得見光吧?看得見這個世界的另一種繽紛燦爛,那就是我們的天賦,能夠與『什麼』交流的天賦。」或者說是小小的魔法。

「光……」喃喃低語著,就在紫羅蘭說出這個字的同時,店裡的光華突然增強,像是在歡呼、歡迎一樣的奔騰流竄起來,這讓她一時之間看傻了眼。

「看,大家都在歡迎妳呢,沒什麼好怕的,真那麼猶豫的話……」語音拖長,坊嬤嬤露出一抹詭詐的笑,快步上前去一把拉住紫羅蘭就將她往店裡帶,「好,解決!往後如果有人問起妳,就直接說是我強行拉妳進來的吧!」

「咦?」

就這樣,紫羅蘭被一個看起來很羅莉的嬤嬤給拉進了『坊』的世界,從此,她的視線除卻那些光明之外,又多了點什麼不一樣的東西。

而就在她跑去找坊嬤嬤的那天晚上,她的母親找了過來,因為紫羅蘭照著艾米的吩咐留下了便條說明去處,雖然不懂這樣有什麼用意,但是紫羅蘭照做了,這也讓她的心底多抱了一絲希望,希望母親在冷靜下來後可以稍微改變自己的想法。

所以在母親找過來的時候,紫羅蘭是有點期待的,不過很可惜的是,她的期待完全落空了,如果不是坊嬤嬤提前『看見』什麼的話,母親大力甩來的那一耳光肯定會結結實實地落到她臉上。

小紫羅蘭整個傻了。

「唉唷~現在是怎樣,到我店裡來一見面就打人啊?」第一時間將傻住的紫羅蘭拉到身後,坊嬤嬤瞪著那個怒氣沖沖的婦人,「也不看看是誰的地方,這麼光明正大的動手打我的客人,要真讓妳打著我店也不用開啦,都給妳打就好了嘛!」

「那是我的女兒!我們家的家務事還輪不到妳這小鬼管!」婦人又驚又怒,一手指著被護在後頭的紫羅蘭道,「跟我回家!紫羅蘭,現在!馬上!」

「媽媽……」聽到這樣的怒喝,紫羅蘭畏縮地抖了一下,就在她快要踏出腳步時,護在她前面的人非常強硬地將她的步伐給撞了回去,「呃?」

給我站好!動什麼呢?

坊嬤嬤的眼神有著一定程度的脅迫,她瞪住還想動作的紫羅蘭,眼神充分傳達出『敢走就試試看』的訊息,一秒就讓紫羅蘭嚇得馬上立正站好連動都不敢動。

滿意的看著紫羅蘭乖順的舉動,坊嬤嬤用力哼著,回頭看向婦人。

「跟妳回家?妳在開玩笑吧?讓妳把人帶回去還得了,誰知道回去之後還有沒有命出來,」一個甩頭讓帽上的銀鈴串串作響,坊嬤嬤胸前佩戴的水晶隱約散出了光華,「而且啊,不知道是誰今天才在那兒尖叫著:『我沒有生過這種女兒』呢,還過不到一天就忘了自己說過什麼了嗎?」

嚇!

聞言,婦人驚恐地倒退了幾步,臉上更加蒼白了,「妳、妳怎麼……」

「我怎麼會知道?呵呵……當然是因為我看到了也聽到了呀~」瞇起眼,坊嬤嬤笑著舉步上前逼近了倉惶的婦人,「大家都告訴我了喔~妳打算把『誰』給關起來、鎖起來,打算讓『誰』不見天日的就這樣靜靜地消失,嘖嘖、這是多麼愚蠢又充滿著懼怕的報復啊……」

「呀啊啊!」尖叫,聽著嬌小的坊嬤嬤吐出來的話語,婦人像是遇到什麼可怕的事情一樣大叫著退避著,「妳、妳走開!不要靠近我!」

「可以,但條件是妳也不准靠過來!」挾帶著某種強烈的氣勢,坊嬤嬤的身後彷彿出現了一個威嚴的老人影子,「人言道虎毒不食子,妳在升起那種想法的瞬間就已經失去當母親的資格了!既然妳不要這孩子的話,那我就要了!」

「想要就給妳好了!」驚懼的咆哮著,像是放大音量就可以克服恐懼一樣,婦人退避著出了店門口,用力一甩將手中的提包朝坊嬤嬤身上扔過去,「妳、妳們這些不正常的!什麼見鬼的天賦!物以類聚,怪物就跟怪物湊在一起吧!」

語畢,她逃難似的奔離這個商店街,也不管行人的側目,一路尖叫著跑開了。

「哼嗯,還真是傷人的發言……算了,第一次碰上的人大抵都這般反應的,只是眼前這個表現得激烈些。」彎身撿起那個手提包,坊嬤嬤的聲音奇異地在蒼老與稚嫩之間交錯,身後那抹奇異的老人影子顯得更加清晰,這讓站在後頭的小紫羅蘭有些不知所措。

眼前的坊嬤嬤替她避開了那一巴掌,甚至願意護在她這個堪稱陌生人的面前,但同時也將她與母親之間本來就要斷裂的連結給切斷了。

這讓她不知道該道謝還是該傷心。

「哎呀?妳還有所留戀嗎?」轉過頭,坊嬤嬤的聲音已經恢復成平常時的清脆稚嫩,她歪著頭看向紫羅蘭,若有所悟的拍了拍掌心,「啊!不好,我都忘了妳還只是個孩子呢,真傷腦筋,小孩子對家裡抱持依戀是理所當然的嘛,我真是太欠考慮了,唉呀呀……」

坊嬤嬤沒頭沒腦的自我煩惱起來,之後,紫羅蘭的母親真的就再也沒來過了,除了隔天早上在店門口出現的、像是被丟棄般亂扔一通紫羅蘭在家裡的東西之外,再也沒有從她家裡傳來的任何消息。

當然學校也泡湯了,她的母親很直接的替她辦了休學,理由是『搬家』,至於經濟來源……對方都急著跟她切斷關係了,怎麼可能會提供這種東西呢。

突如其來的面臨到這樣的現實面,年紀尚小的紫羅蘭其實有種茫然的感覺,只覺得短短的一天之內自己的生活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而她被這樣的變化追的喘不過氣來。

茫然無措。

看著這樣的紫羅蘭,坊嬤嬤只能嘆息。

「妳有什麼特別的打算嗎?」將那些被拋棄在店門口的行李收進屋內,坊嬤嬤跟紫羅蘭今天都起得特別早,而且像是約好的一樣,兩人同時在八點的時候出現在店門口很有默契的一起搬行李。

「不知道,但是艾米要我待在這裡……」低聲的說,紫羅蘭的聲音裡有著濃濃的不確定,「我…我可以待在這嗎?」

「是沒什麼不可以,反正敝店向來喜歡收留一些流浪貓狗的,現在只是多收留一個流浪的孩子罷了,想來該是差不多的。」

「呃,這個…我想貓咪狗狗跟一個人還是有點差別的……」

「沒差的沒差的,橫來豎去都是一張嘴,我這裡又不缺飯吃,」不是很在意的晃晃手,坊嬤嬤手中的銀環互相撞響出聲,望向紫羅蘭的眉宇中帶著某種疼惜的愛憐,「剛好多個人陪我聊天,對了,要不妳來當我的徒弟好了?我還沒收過弟子呢。」

「咦?」

「好,多說無益,就這麼決定了!」拍掌,坊嬤嬤擅自替紫羅蘭定案。

於是乎,離開家的紫羅蘭有了另一個家,自此在『坊』住了下來,當天晚上她就煞有其事的拜了師,入了坊嬤嬤的門下。

在拜師的時候,坊嬤嬤摘下了一枚帽上的銀鈴,可愛的臉龐上佈滿認真的要她依大禮拜下,在這一刻,紫羅蘭覺得自己似乎又眼花地看到了之前曾經瞧到過的蒼老身影。

不過僅止一瞬,那份老者的影子就消失了,只有坊嬤嬤眨著瞳鈴大眼盯著她瞧,道:

「拜下吧,」她說,將銀鈴慎重地放在桌上,「然後,妳就是我的弟子了。」

「拜鈴鐺?」紫羅蘭不是很明白的看著那顆精巧的鈴鐺,「不是應該要拜妳嗎?」

「哎呀,拜我只是認師,拜鈴才是入門哪,」有些神秘的,坊嬤嬤摸了摸紫羅蘭的頭,「我們這一脈占卜是很特別的喔,自始自終都只有一個『掌門』,只要通過這個傢伙的考核就算出師,出師的人才拿得到鈴噹,有這鈴鐺才能收弟子。

「收人的時候那傢伙肯定不在的,但拜入門這個禮節又不能省,所以只能拜他留下來的鈴鐺當作入門,所以,妳就把這鈴鐺當作是我們的大大大大師傅,認真的拜下去吧。」

「喔。」聽完這串話,紫羅蘭有些懵懵懂懂的點頭,嗯,總之,也就是說這個鈴鐺是大大大大師傅的信物,拜過鈴鐺就算拜過人,所以這樣所以那樣,欸,反正拜下去就對了!

於是,紫羅蘭很誠心的拜了鈴鐺入了門,正式成為坊嬤嬤那一派的占卜門生。

這邊的學習跟收徒是進行的很順利啦,可另一邊的學校跟普通的學習就很為難了。

本來的學校根本沒辦法再去,而因為少了家長的關係,想去其他學校就讀也有一定程度的困難,但由於坊嬤嬤對於『上學』這件事有著某種堅持,所以在經過一番小小周旋之後,她替紫羅蘭『申請』到一間學校。

聖諾亞‧安恩完全教育學院。

剛開始她還不知道這是個什麼樣的學校,只是懷著滿滿的感謝心情進去就讀,踏進教室的那一瞬間所看到的畫面應該是她這輩子永遠都忘不了的:與其說是教室,不如說是菜市場跟各種小團體的綜合體。

坊嬤嬤有言:『沒入過染缸的人不會知道世界的顏色。』

所以還算是白紙的她就在這樣的情況下,毫無預警地被丟進一個大染缸裡頭了,慶幸的是紫羅蘭有著出乎意料的韌性,在那色彩斑斕的染缸中用最快的速度順應了周邊的色彩,不然肯定會水土不服的直接枯萎去。

雖然在某種程度上算是捨棄了過去的單純與天真,但以紫羅蘭當時的角度來說,她覺得染上了各種顏色後的自己才是最剛好的。

後來的日子裡,紫羅蘭一邊跟著坊嬤嬤學習如何使用自己的天賦,一邊在安恩學院用逆流而上的氣勢就讀,然後在可歌可泣的幾年過後順利畢了業,因為想訓練自己在外頭過活的能力,她特意的考取了外縣市的中學,要搬出去住。

為了不讓坊嬤嬤偷偷用占卜『關心』她的生活,紫羅蘭夥同艾米串通了整間店的微光,讓嬤嬤就算想看也看不到。

站在自己的新家面前,紫羅蘭一想到坊嬤嬤在送她離開時那一臉的彆扭樣就忍不住想笑,放下肩上的行李,她拿起鑰匙走上前打開這間自己挑選的『家』,但門一開,裡頭卻突然爆出了炫白的光芒,讓她瞬間睜不開眼!

「!?」好、好刺眼!

下意識抬手遮擋,光芒很快就退去了,紫羅蘭困惑地放下手往裡頭看去,映入眼簾的不是她所知道的那個房間。

那是一個陌生的看起來像是廚房的地方,裡頭,有個跟她年紀差不多的孩子正圍著圍裙忙活的背影,那孩子的頭上還趴了個奇妙的粉色毛球,而這個毛球此時正眨著閃亮的大眼看著流理台備好的材料搖來晃去。

好眼熟啊,這是……對了,這是小草跟慕斯!

嗯?慢著。

紫羅蘭困惑了起來,為什麼她會知道這兩個人的名字?她才剛搬到這個縣市,應該什麼人都不認識才對啊,為什麼……

她四處張望著,沒過多久,因為困惑而緊蹙的眉頭重新舒展,紫羅蘭笑了開來。

原來如此,她明白了,這種身歷其境的感覺。

這是夢,一切都是夢,從最開始到現在的所見所聞,全部都是。

「什麼嘛,是夢啊……」笑著拍拍自己的頭,紫羅蘭有點傷腦筋的看著眼前的景象,「傷腦筋,這次的夢還真長……」而且居然會夢到這麼久以前的事情,看來她真的睡太深、太熟了。

不過,為什麼會突然從回憶的夢裡跑到這裡來?紫羅蘭四處張望了下,嗯,沒錯的話,這裡應該是小草的家吧?現在眼前正在上演的……是告知夢嗎?

從回憶的夢中直接轉入預示夢境?這還真是初體驗呢,「啊啊、有種莫名奇妙的感覺。」她嘆道,隨後廚房有喧嘩聲傳來,這讓她好奇的湊上前去試著將那些爭執聲聽得更清楚。

『不行,這樣會來不及烤好的,不可以做這麼大!』小草皺著眉頭,手上不停著揉著什麼,『如果現在是晚上的話就一定做給你吃,可現在是白天!等等還要上學呢!』

『啊啊~沒關係啦,我會加速讓它烤的速度更快,不管不管,我一定要吃到特大的!』莫名地堅持,幕斯鼓起腮幫子耍賴。

『幹麻這麼堅持?之前早上有做點心的話,也都只有做普通大小的而已啊。』

『因為、因為!』從小草的頭上飄起,慕斯突然充了氣的大上一圈,『妳今天多做了那麼多個,一定是要帶去給紫羅蘭吃的對不對!』

『是、是這樣沒錯啊……因為約好了嘛……』臉頰上有些微紅,小草羞怯的道,手上扭怩起來,『吶,你說紫羅蘭會不會喜歡杯子蛋糕啊?』

『啊啊啊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滿天空打來滾去,慕斯發出了哭鬧,『不管啦!那些本來都是人家的份耶!如果一定要分給紫羅蘭的話,至少我要吃到最大的一塊!』

……有必要這麼斤斤計較嗎?

『你好幼稚喔,慕斯,虧你的實際年齡比我們大那麼多。』小草發出了鄙視。

『這跟年紀沒有關係,扯上食物的話,不管是什麼東西我都會計較的。』慕斯臉不紅氣不喘的回答,不知何時戴上的眼鏡叮一聲地放出了反光。

小草被打敗了,『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我做給你就是了……』然後手下繼續用力揉捏。

『耶!』歡天喜地三百六十度騰空翻滾!

真的是個幼稚鬼。

立在一旁,紫羅蘭忍不住的笑了出來,她不怕會被小草她們發現,反正這裡是夢嘛,而且根據經驗,眼前所看到的是對她預示出的未來,嗯,這應該今天就會發生的事情吧,也就是說等她醒來抵達學校,就可以吃到小草親手做的杯子蛋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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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呀呀,真是有點期待呢,紫羅蘭想,然後就在這個瞬間,她的目光僵直在自己的手上,呆了。

她的手很正常,完全跟平常沒兩樣,但就因為跟平常沒兩樣也太正常了,所以有哪裡不對勁!

為什麼會沒有紫光?

如果是像過去一樣跟艾米一起觀看的話,自己在夢裡的時候都會不停地跟艾米相互共鳴,彼此在意識中渲染上對方的色彩才對啊!

「艾米?」有些顫抖地,紫羅蘭試探性地出聲叫喚。

艾米的光芒沒有回應她,連小草她們所在的廚房夢景都跟著歸於寂靜。

紫羅蘭這時才開始仔細的思考起來,對了,她之所以會這麼慢才發現這一切都是夢,就是因為自己的模樣太正常了,完全跟過去在夢中的樣子不同,但為什麼會這樣?

「靜下心,沉澱好思緒啊紫羅蘭……」努力讓自己放輕鬆,紫羅蘭在這逼真過頭的夢景中閉上眼,開始用心去感受週遭寂靜的一切,而就在她完全平靜下來,心湖清澈如鏡的那一瞬間,她感覺到了。

有視線,而且就在她的正後方!

「是誰?」迅速睜眼,紫羅蘭轉頭就朝那視線來源看去,但她沒能將對方給看清,只能隱約捕捉到一道漆黑的眸色閃過,然後……

 

……然後她醒了,這次是真的醒了。

「啊咧……?」有些迷糊的眨著雙眼,映入眼簾中的景物讓紫羅蘭有瞬間的呆愣。

床鋪、牆壁跟自己披散的髮絲,熟悉又陌生的,讓她想了好半天才想起這是她剛搬來不久的新家,而剛剛那些……「夢?」

實在是很奇妙的夢,或許該說奇怪,嗯……要不要跟坊嬤嬤說一聲呢?

『早安,紫羅蘭。』艾米的紫色光芒在她眼前劃出優美的字型,但還在思考什麼的紫羅蘭沒有給予任何回應,這讓艾米有些困惑,『怎麼啦?還很累嗎?』

「不,只是夢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讓我不小心思考了起來。」捧著那道光,紫羅蘭現在確定了艾米並沒有進入剛剛那個夢境,所以那場夢是怎麼回事呢?回憶的部份是正確的,在廚房看到的小草跟慕斯,她覺得應該也是預示沒錯,但是在沒有艾米的參與下,她應該是沒辦法獨力窺探的。

難道是有外力在幫她,是那個奇怪的視線嗎?但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真是耐人尋味啊,「啊啊、不想了不想了。」反正她沒有感覺到任何惡意,那就這樣吧,之後如果再遇到的話再說!

隨手爬梳了下自己的長髮,紫羅蘭呼出一口長氣,決定不要一大早就去想這種耗腦力的東西免得讓肚子更餓,「總之,早安~艾米。」

『嗯,紫羅蘭,我們今天要去上課吧?』

「當然,畢竟這個新學校跟安恩不一樣哪,」拉開薄被下床,紫羅蘭笑了下,安恩是個問結果不問過程的地方,只要考試能過的話校方才不管學生上不上課,「現在這學校正常的很,要是不去上課的話搞不好要被約談呢。」

以她的狀況來說,被約談可是很麻煩的,因為肯定會聯絡父母……之類的,到時後免不了會被老師發現自己的家庭狀況,然後接下來就會有八成……不,百分之百的機會被班導師投以憐憫關懷直到畢業,她可不想這樣。

「雖然有點麻煩,但還是乖乖去學校吧……哈啊……」打了個哈欠,紫羅蘭下床之後迅速地做了簡單的梳洗跟打理,接著隨手將書包收整後就結束了上學的準備,準備完畢之後還順手替廚房的盆栽澆了水,「乾掉可就糟了,總之先保持濕潤就可以了吧?」

喃喃地道,紫羅蘭戳了戳那盆染著些許濕潤的泥土,傷腦筋,老實說她不是很懂這些花花草草,果然得去請教一下才行吶,「好!這就出發吧,上學去!」

『動作真快啊~以前只有遇到考試的時候才會這麼迅速的呢。』

「這個嘛,因為有期待的事情在,所以當然要快點囉~」心情頗為愉悅,紫羅蘭轉了轉鑰匙,小跳步的來到了家門前。

『期待的事?』紫色光點不太明白的在紫羅蘭身邊繞行,『啊!難道是指跟小草見面嗎?』

「這個也算是其中一個期待啦,」聳聳肩,她坐在玄關上穿起鞋子,雙手綁著鞋帶,「昨晚的事,我這裡可是有好多好多話想問那個毛球呢!還有還有,小草答應了的,她說會帶東西給我吃,今天的話說不定會是杯子蛋糕喔,難道這不應該期待嗎?」

『說得也是。』

「對吧?」抬頭,紫羅蘭笑的燦爛,手上俐落地打好了鞋帶的蝴蝶結,「好!」綁好鞋帶,紫羅蘭揹著書包站起,然後轉身面對那空蕩蕩的房子大喊:「我出門了!」

她說,接著就用那滿滿的笑容打開家門,頭也不回的奔出去。

喀嚓。

門在紫羅蘭離開之後自動關上,並且傳出了落鎖的聲音,而就在紫羅蘭出門沒多久後,一個穿著奇怪服飾,頭上纏繞有層層頭帶的人緩緩從一旁的樹影中走出,那是個看上去很漂亮、無法一眼分辨出男女的青年,此時正用著緊閉的雙目望著紫羅蘭離去的方向。

「好險啊,真是大意了,差一點就要被看到了呢,呵呵……」

溫潤的聲音輕嘆出聲,青年的語音中帶有笑意,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一樣,唇角優雅地拉起上揚的弧度,「不過,這可真是讓人意外,沒想到讓那三個同時關切的居然是個這麼小的孩子。」

本來還以為是什麼三頭六臂呢。

「但也稍微能理解了,若是這等天資的話,的確夠資格讓那三個裡頭最頑固的黑色傢伙寄予青睞跟期許,」像在認同什麼一樣的點頭,青年思索著方才與對方的接觸,繼續喃喃自語道:「對了對了,還看到這孩子跟小坊有關係吶,教了這麼多,該是坊的寶貝吧?」

「有意思,這次真的有點意思了,」青年笑著,繡有花紋裝飾的頭帶上,別在上頭的一小串銀鈴隨著這笑聲的振動輕輕響起,緊接著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他猛一擊掌,又引來一陣叮鈴。

「啊!既然這樣,得先去跟小坊說一聲才行,那三個跟這孩子的事,難得來這裡一趟,不見個面也太說不過去了。」自顧自的提案,自顧自的贊同,穿著奇怪服裝的青年襯著鈴聲點頭著,一直緊閉的雙眼朝紫羅蘭離去的方向停留了一陣後,然後他漾出一個大笑。

「這麼說來,剛剛看到那傢伙也在這裡呢,怎麼會變成了團毛球呢?跟小坊打招呼之後也去跟他見下面好了,」他歪頭,腳步慢慢退回身後的樹影之中,美好的唇型開闔著,悄聲低語:「好久沒見到那傢伙了,真懷念啊,嘖嘖……要不是那三個,還真不知道他鬧出了那麼大的事情……」

青年說,然後在風聲與鈴音交織出的輕響下消失無蹤,只留下幾片孤零零的落葉紛飛,灼熱的太陽當空照耀,些許燥熱的空氣中似乎飄蕩著『什麼』就要開始的氣息。

 

商店街。

今天的『坊』一如往常地在十點的時候準時開門,坊嬤嬤在開好店門之後,依照慣例地開始替店內燃起薰香。

「啊啦,今天也是個沒客人的日子呢~該怎麼打發時間才好?」一手拿起香點燃簍空雕花香爐內的薰香,坊嬤嬤一手拄著稚嫩的臉蛋道,她對於什麼時候會有人來,什麼時候不會有人來是非常清楚的,「要不是為了讓自己還有『看店』這件事情可做,像這種連路人都不會進來的日子,根本就不用開張的說……」

嘖,「少了紫羅蘭,果然還是有點寂寞啊,人在習慣了陪伴之後,就會開始不安於孤獨了呢,」感嘆地說著,坊嬤嬤將掛在自己胸前的水晶拿到眼前晃啊晃,「不知道紫羅蘭在那邊怎麼樣了,這孩子居然叫艾米串通大家不許我偷看……」那孩子什麼時候跟店裡的精靈們混那麼熟啦?

「我說妳們啊,以相處時間來說該是我要長得多吧?看在這份交情的份上,就不能通融下讓我看那孩子幾眼嗎?」

『不行喔,約好了的……嘻嘻。』光點嘻笑著回應。

「啊啊……真是的,欺負老婆子嘛……」她們的占卜需要精靈們的幫忙才能使用,如果精靈不願意,那她也沒輒,想到這裡坊嬤嬤不禁蹙起一對秀氣的眉,下巴枕靠在桌面上低嚷起來,「我也就想偷看幾眼而已呀。」

「偷看是不對的行為喔,光明正大的過去看不好嗎?」

「光明正大過去就更行不通了,那孩子根本不讓我『關心』她……」眉頭蹙得更深,因為心不在焉的關係,坊嬤嬤完全沒注意到這突如其來的聲音不是來自於店內的任何一道光。

「哈哈,那肯定是因為妳的關心太像偷窺狂了。」

「沒禮貌!什麼偷窺狂啊?嬤嬤我可是好好地在看顧著她呢,一點都不懂我的苦心,」嘆著氣,坊嬤嬤放下點香的手捧起胸口,淚目,「啊,套句年輕人的話:嬤嬤我好傷心啊……」

「傷心?為何?那孩子跟妳沒血緣關係吧?」

「唉,你不懂吶,所謂生不如養,我可是從紫羅蘭九歲那年起就──」

──等等,她到目前為止都在跟誰說話!?

語音凝結在空氣中,坊嬤嬤整個人婉如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渾身發寒,今天是不會有任何人踏進店裡的日子才對啊!這個聲音也不是精靈之聲,那跟她說話的人究竟是……「什麼人?!」

「喔呀?忘記我了嗎?」來者有些訝異的歪歪頭,舉步踏進店裡,銀鈴的聲音伴著步伐叮噹響,「好久不見,小坊,啊!果然是老樣子的裝扮呢,帽上還繫著我留給妳的鈴鐺……啊啊,這麼惦記我嗎?讓我有點不好意思呢。」來者說,靦腆的捧起雙頰。

「你…是你!」瞪大眼睛,看著眼前這個跟穿得怪模怪樣的青年,坊嬤嬤的臉上有一瞬間閃過了驚訝,不過這樣的驚訝馬上就被某種深沉的冷淡所取代,「還回來幹什麼?每次都這樣,走也不說一聲來之前也不說一聲,你當這裡是哪裡啊?」

「這個嘛,可以睡覺的地方?」

「你說什麼?」稚嫩的話音悠悠地在語尾拔高,坊嬤嬤的手輕輕地拖起一個剛點著的香爐,「說出這種話,即使是恩師也不可原諒。」

「啊、等等!」突然,青年一手抬起示意對方停下,接著很認真的摩娑著下巴用那緊閉的眼開始研究起什麼來。

「幹嘛!」

「那個,小坊,」帶了點不確定地,青年指著外貌稚嫩的坊嬤嬤,「妳是不是變老了啊?」

啪嘰。

坊嬤嬤的理智崩裂了。

只見她輕描淡寫地揚起手中的香爐,臉上綻出一朵絕美也絕冷的笑靨,「不准進來,不准靠過來,把你的眼睛用香灰好好的洗過一遍先吧!」語畢,坊嬤嬤腕上一個靈巧地輕轉。

「喔啊!」

砰!叮噹噹噹噹……

唉叫聲跟重擊聲外加一些亂七八糟的鈴音響起,坊嬤嬤手中的香爐用驚人無比的速度朝青年方向飛去,因為力道實在太驚人,所以被砸到的目標毫無懸念的就從店裡飛出了店外,差點就要直接橫越整條街撞上對面的店家。

幸好平常日的早晨商店街不會有什麼人經過,不然現在肯定要造成大騷動了。

「咳咳、咳……」吐著舌頭咳嗽著,青年雙手緊緊擋在自己腰腹上,掌中是剛才被坊嬤嬤扔出來的香爐,「小坊,人類不都該尊師重道的嗎?突然砸過來要是我沒擋著怎麼辦?這種力道,普通人被打到可是會死的喔?」肚子肯定會被打凹的。

「哼、會死的話就說明你肯定是個冒牌貨,」坊嬤嬤淡淡的說,臉上雖然還掛著嬌俏的笑,卻能完全的感受到笑容底下潛藏的冷怒,「還有,我沒有那種一聲不吭就走的老師,這裡沒有房間給你睡,自己去想辦法吧!」

「啊啊~好狠的心,我不記得自己把妳教成這樣啊……把拔好傷心……嗚啊!不要亂丟花瓶啊!」

「滾。」單字吐出,一個青瓷花瓶用兇猛無比的氣勢飛過去,但仍舊被某人穩穩接住。

「啊啦,難得我好心過來打招呼,想說要順便告訴妳那孩子跟那三隻眼睛碰面的事情呢,既然你不想聽那就算了~」若無其事的道,奇裝異服的青年一手拿著香爐一手拿著花瓶抬腳就要轉身離開,就在他舉步的瞬間──

「──慢著!」坊嬤嬤大喝,一根雕有紫羅蘭花形的簪子精準地釘進青年要落足的地面,入地三吋有,於是,青年抬起的腳懸在空中晃動。

「喔呀?有興趣了嗎?」

「怎麼會提到三隻眼,」一直保持著的優雅笑容出現了動搖,坊嬤嬤明顯緊張起來,「那孩子怎麼了?說清楚。」

「要在這說?人開始聚集了喔?」

嘖、「……進來說,還有,麻煩你換套衣服,你難道不知道這樣穿很醒目嗎?」都什麼年頭了,如果是在遙遠的古代那還沒話說,可現在誰會穿著那種活像從童話繪本裡跳出來,世人稱之為吟遊詩人的服裝啊?而且這傢伙甚至還真的揹了一把琴!!

「我當然知道很醒目,所以到的時候才會問人要了件外衣披著。」

原來他的大衣是這麼來的,坊嬤嬤恍然大悟。

好吧,以一般人的衣著眼光來看,他全身上下唯一正常的大概就是外頭披著的大衣了,但另一個重點來了,哪有人會在這種大熱天要披著長大衣啊!?不怕被當成暴O狂嗎?這兩種衣著搭配起來反而更醒目啊!「馬上、給我換掉。」

微笑中帶著青筋,坊嬤嬤的話帶了點咬牙切齒。

「不要!我只有這套衣服,」青年無辜的說,他也知道自己這身裝扮不對,但他只喜歡穿這件嘛,眼下都已經折衷地在外頭套了件普通外衣了,幹麻這麼挑剔,「要不妳買新的給我,買了我就考慮換。」

坊嬤嬤哼了哼,瞇起眼,「買來你就換?」

「我考慮。」咧嘴一笑,不過很明顯的就是即使衣服買來了他也不會換的意思。

坊嬤嬤的額頭上隱約有爆血管的跡象。

喔喔要冷靜,要冷靜啊,跟這種人激動是得不償失的,萬一氣到自己中風那就虧了,於是,用力撐著有些扭曲的微笑,坊嬤嬤整張臉差點沒皺成一團,轉身就閃進店內,「隨便你,進門前順便幫我把簪子拔出來。」

「為什麼是我?這妳射的耶!」

「囉唆,你比較近當然你拔啊。」遠遠地,坊嬤嬤的聲音從店裡傳出來,聽到這樣的回應,青年開心的笑了。

「果然,小坊還是很有意思的,」他說,轉頭朝地上的簪子一望,而後只見那簪子像是被什麼無形的力道拉扯一樣的抽了出來,憑空懸浮在青年的身邊,並且跟著他的步伐一起飄進了店內,「我旅行了這麼久,就只有小坊妳敢這樣對我沒大沒小呢~真的一點都不怕我。」

「有什麼好怕的?你不過就是個笨蛋罷了,」看著那伴隨鈴聲用小跳步跳進店裡的青年,坊嬤嬤冷哼,隨手將店門給關上,「只不過,是個有點特殊的笨蛋而已。」

「這麼說我會傷心喔,」將手中的香爐花瓶放下,青年捻起了懸自己身邊的簪,彎身,隨手將那精緻的紫羅蘭花形簪上坊嬤嬤的髮,「我可是聽到那三隻眼睛提及這個世界的事,就馬上奔過來了呢,看我多關心妳啊。」

「關心?」悶悶的摸著自己頭上的簪,她仰頭看著眼前這個至少有一米七的青年,眼神有點複雜,「你只是覺得好玩吧?」

「妳很了解我嘛,」拉出優雅的唇角弧度,青年解下自己頭上纏著的帶子將其放到一旁的桌上,接著脫下那件不符季節的長衣,「不愧是小坊呢。」

「當然,廢話少說,紫羅蘭跟三隻眼睛是怎麼回事?」認真無比的,坊嬤嬤盯著眼前這個解下頭帶的青年,看著在那解下頭帶後露出的額頭中央的另外一隻緊閉的眼:她從來沒看過眼前的青年睜開眼過,不管是哪一隻眼。

「妳就不能稍微有禮貌點嗎?讓我感受一下為人師的驕傲嘛,」隨便找了張椅子坐下,青年嘆息著,緊閉的眼望著坊。

「我的禮貌一直都用在值得尊敬的人身上,說不說,不說我就自己去查,至於你、馬上離開!」

「還是那麼悍,難怪會嫁不出去。」

「你說什麼……?」溫柔的笑語中隱含著某種山雨欲來。

「沒事,我剛剛是說,妳寶貝的紫羅蘭很堅強的,所以放一百萬個心吧~只是剛好被捲進來而已~」非常識相的轉移話題,青年有點隨性的揮揮手,拿起剛剛扔在自己身上的香爐把玩,「只不過,能夠得到那個頑固的黑傢伙特別垂青,讓我有點驚訝就是了。」

頑固的黑傢伙?

坊嬤嬤心底糾結了下,三隻眼睛加上這名詞,所以說是……「守望者?」

「啊,好像是這麼稱呼的,」拿起香爐的蓋子喀咖地開闔了下替代擊掌的動作,青年點點頭,「如何?很不錯吧,妳教出來的孩子讓那個守望者青眼有加喔,值得驕傲了,啊咧?怎麼、不開心嗎?」

這種狀況哪開心的起來啊……

揉著太陽穴,坊嬤嬤覺得自己的額頭好痛。

「她捲進什麼事裡頭了?」被三隻眼睛同時看到可是非同小可,凝望虛空的人都知道那三隻眼睛不好惹。

守望者、監視者、觀察者。

守望善意,監視罪責,觀察惡念,三者相互鼎立著維持著需空間的秩序,是三顆不知道存在了多久的眼睛,是嚴肅頑固又不通人情的眼睛,在虛空中巡遊的眼睛。

如果只被黑色的守望看到,那就是單純的好事,可現在情況是同時被三個看到……這可不是一般狀況啊。

「大事喔,雖然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不過當初鬧得挺大的就是,」無害的笑道,青年將手中的香爐平舉至眼前,而後只見那香爐突然迅速地腐朽,沒兩下子就變成了風沙般的碎片,「有點像這樣,直接被崩垮的時間毀滅了一個虛空呢。」

「什麼!?」語音拔了一個尖,原先保持著的微笑瞬間自坊嬤嬤身上消失,她整個人激動的站起,只差沒撲到青年身上,「紫羅蘭怎麼可能跟這種事情扯上關係!」

「世界上沒什麼不可能的喔,最初見面的時候就告訴過妳了呢,」領子被揪住,青年舉起雙手作投降姿態,「冷靜點小坊,聽我說完嘛。」

「快、說。」

「可以啊,但是在那之前我想喝茶,一直講話口很渴。」

「自己去泡。」

「妳不泡給我喝?」失望。

「你知道的,我泡的東西會喝死人。」所以她跟紫羅蘭向來都只叫外送。

「喔呀,反正喝不死我的嘛。」燦爛。

「……很好,我這次會記得放三倍的砒霜。」再次咬牙切齒,坊嬤嬤徹底失去那優雅的冷靜,青筋爆出地瞪著青年說,然後怒氣沖沖的轉去廚房『泡茶』。

看到這樣的情形,青年的心情大好,「果然,真的很有意思呢,看來偶爾聽聽頑固的黑傢伙說話也不錯嘛~」嘴角悠然勾起,青年那一直緊閉著的眼睛之中,左眼緩緩地睜開了一道小縫,裡頭透出了墨黑的色澤,「人子們,還是很有趣的啊……」

尤其是把一個努力冷靜自持的人給逗到怒,就更有趣了呢~

他這麼想著,然後閉上了眼,緊接著他就在腦海中看見了紫羅蘭揹著書包小跑步的身影,在陽光下反射著些許金光的髮絲閃耀著,小小的人影奔跑、拐彎,緊接著在某個轉角處──

 

──砰!

兩個人相撞的聲音響起,同時伴隨兩聲痛呼。

「痛痛痛……」摸著頭,紫羅蘭被撞倒在地,呃、怎麼覺得這個場景有點似曾相識?難道……

紫羅蘭猛一抬頭,啊啊、這難道就是所謂緣分天注定嗎?她看到了某個熟悉的身影正捂著鼻子跌坐在轉角的另一側,「果然是小草!」

「僅麼戶速組爐蘭……」(翻譯:怎麼會是紫羅蘭)

『我說啊,妳們兩個在幹麻啊?走路都不看路的?』一團粉紅色的毛球無奈的飄浮在空中說教著,手中還捧著一只精巧的懷錶,『還不快站起來?再這樣下去要遲到了啦!』

「咦!!」驚,聽到這樣的發言小草立刻從地上跳起來,紫羅蘭也趕緊起身,站穩之後的兩個女孩對看一眼,先是噗嗤的笑出來,接著就發足狂奔,因為……

『距離校門關閉只剩三分鐘!』

「呀啊!為什麼,人家今天明明有提早起床的啊!」努力衝刺,小草哭喪著臉說道,「嗚嗚嗚~都是慕斯啦!說什麼要吃特製的蛋糕才會這樣的!」

『啊!怎麼能怪在我頭上!』

「貪吃鬼。」紫羅蘭瞬間給予三字評價,同時嘴邊揚起了止不住的笑意。

『妳說啥!這個半調子的水晶占卜師!』

半調子!?

紫羅蘭的額頭上瞬間浮現井字符號。

「誰半調子啊!你這個貪吃的毛球!」

『不准這麼說我!我可是能突破天際的毛球啊!』

「就算能突破天際也不過是團毛!」

唔喔喔喔喔~~~~~

邊跑邊飄邊瞪加拌嘴,八字不合的人總是可以無視時間地點的槓起來。

聽著這樣的對話,小草一整個欲哭無淚。

「哇啊~~你們不要吵了啦,會遲到喔?真的會遲到喔!」

『安啦!小草,我們用A計畫!』拿出了不知道打哪來的墨鏡,慕斯頂著懷錶說,短短的手指向前方某個缺了口的牆,『上吧!為了燦爛的黎明陽光!』

……這是哪來的台詞?

紫羅蘭的臉上寫著大大的囧,她立刻轉頭問小草,「什麼A計畫?」有聽沒有懂。

「我、我也不知……等等,」突然,本來想說不知道的小草看清楚慕斯指著什麼了,那是她昨天上學的時候抄的捷徑,這……「不會吧?又要抄小路?我不要!」

『關鍵時刻由不得妳!紫羅蘭也一起來,我們從這個洞鑽過去!』搶先飄到牆旁的洞,慕斯指著懷錶,『現在八點二十七了,從這裡過去的話不用兩分鐘就能到學校!』

真的假的?

聽到這句話,紫羅蘭眼睛一亮,毫不猶豫的就抓起小草的手,「走!我們抄小路!」A計畫萬歲!

「咦咦咦咦!?」被抓著跑,小草連拒絕的話都來不及說就被拉進洞中,「嗚啊、不要啦!這樣是私闖民宅,而且、而且!」

「闖就闖啊又沒啥大不了的!」在安恩學院打滾過的紫羅蘭連翻牆翹課都做過了,何況現在只是『借道路過』而已,沒在怕的啦,「不遲到比較重要,還在那裡而且什麼啊?」

聽著紫羅蘭那理所當然的說詞,被拖進去的小草直接淚流滿面了。

嗚嗚嗚……這條路的盡頭,是一個高兩公尺多的牆啊,她昨天可是直接被慕斯給撞摔下去的,而眼下這個情形就是要她再摔一次就對了?

嗚、她可不可以說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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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多少能耐 就做多少事

只是 有很多事情是不去做就不知道自己辦不辦得到的

所以人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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