紡織機不停地轉動 一圈又一圈地轉著

好奇的公主碰到了紡錘 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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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美人的故事是這樣的。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個寧靜祥和的王國裡誕生了一位可愛的公主,生下了公主的王后非常高興,為了慶祝公主的誕生,國王跟王后決定舉辦宴會,邀請了各國好友跟仙子們前來參加,但是在邀請卡的名單中,獨獨漏了一位長年隱居的魔女。

這件事情很快就被魔女知道了,個性高傲的她非常生氣,覺得自己被蔑視了,於是在宴會的那天不請自來,並且等到場內的仙子們都獻完祝福之後走上前,對公主獻上她的『祝福』:

「當公主十五歲時,會被紡織機的紡錘刺死!」

魔女這麼說著,在下完這個惡毒詛咒之後,看著陷入絕望的國王跟王后,狂笑著揚長而去。

等到魔女離開宮殿,唯一還沒有替公主祝福的紫丁香仙子走了出來,替大家帶來了一線希望,她無法破解魔女的惡毒咒語,但是卻能減緩詛咒的力量。

「公主雖然會被紡錘刺中,卻不會因此死去,只是就此沉睡一百年,而百年之後會出現一名真心愛慕公主的人前來吻醒她。」

仙子這麼說道,上前獻上了自己的祝福,在宴會結束之後,國王下令禁止全國人民使用紡織機……

「……什麼跟什麼啊這個,」拿著剛出爐的新鮮劇本,紫羅蘭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說真的這劇本實在很不合理耶,公主要睡上一百年?王子去吻醒她?一百年過去那個公主都睡成了老太婆啦,王子最好親得下去。」

皺著眉頭嘟嚷著,紫羅蘭憤慨地表達起自己對這份劇本的不滿,以前小時候當故事看還沒什麼,實際自己要下去演的時候才發現這故事不但問題多多矛盾也多多。

「呃,這是童話故事嘛……雖然各個版本會有些許差異,但是大體上來說睡美人就是這樣的故事……」小草小小聲地回答,手上也抓著跟紫羅蘭一樣的劇本大綱,臉色之僵硬跟紫羅蘭有得拼。

嗯,為什麼她會拿著劇本大綱?為什麼她會跟紫羅蘭坐在一起看劇本呢?身為一個服裝組的成員,在決定劇本之後應該就要開始構思每個角色的服裝了對吧?那為什麼她會在這邊看劇本呢?

這真是個好問題。

話說,在經過一上午的兵荒馬亂之後,班上決定了非常多的事情,比方說演出主題、演出人員跟道具清單等等等,在用掉了兩節課的時間讓這一切塵埃落定後,編劇小組就迅速利用後兩節課的自習時間集中火力的寫出了劇本一稿,並以最快速度印成多份分發給所有演出成員。

畢竟是以既有的故事進行編寫,所以劇本的生產速度非常快,在第四堂課結束之前就大功告成了。

現在的時間是中午的午休,在吃完便當之後,紫羅蘭以手很痛需要換藥這樣的理由來到了沒有什麼人的保健室,正在跟小草兩人研究手上的劇本,至於為什麼小草手上也會有劇本……

這只能說是某種融合了不幸與悲慘的意外。

『怎麼……會是小草呢……』在空中游著仰式飄過,慕斯一雙呆滯的死魚眼看著天花板,數著那一個個的日光燈,心頭百般不解,『這沒道理啊……怎麼會是小草呢……』

「我、我也很想知道怎麼會是我……」淚目,小草很用力的抓著劇本,企圖把上頭的台詞吃到腦袋瓜裡,「呃,這邊是……噢!這、這是什麼?為什麼這座古老的城堡會充滿著荊棘……嗯嗯,然後接下來是……公、公主啊!古城中的公主啊!我、我會突破重重的阻礙,請請請等我……」

雖然很努力的朗誦著台詞,但是說出來的聲音十足的底氣不足還外加結巴,可以說一點魄力都沒有。。

「放輕鬆點,不要急,」淡淡的嘆了口氣,紫羅蘭將劇本捲起來輕輕地往小草的腦袋敲去,「王子的台詞很少,妳可以的,再念一次試試看。」

「呃……公…公主啊……古城中的公主……咿嗚、紫羅蘭……我不行啦……」淚如雨下,小草抖的如秋風落葉,劇本都被她捏皺了,「為什麼我會是王子呢,我一點也不適合當王子啊……」

她淚流滿面的說,然後在場的人同時垮下肩,妳看我我看妳的無言以對。

是的,繼紫羅蘭高票當選了公主之後,小草很莫名奇妙的被提名了王子,而且不知道是被設計還是怎樣,票數一面倒的幾乎全部投給小草,可以說是眾望所歸的當選了。

因為如此所以這般,睡美人的男女主角就決定由小草跟紫羅蘭演出,這就是為什麼她們會人手一劇本的坐在保健室裡愁眉苦臉的原因。

「怎麼辦……紫羅蘭,我、我不知道怎麼當個王子……」緊張與沮喪同時出現在小草的臉上,她很努力的看著劇本台詞,卻發現自己一個字都沒記進去,王子應該是要很帥氣、很勇敢,能夠面不改色的對抗各種挑戰才是,可是她……

咿咿咿,她真的不行啦!

眨著活像是隨時都能哭出來的水亮大眼,小草眼巴巴的看向紫羅蘭,卯起來傳送求救訊號。

對此,紫羅蘭表示:喔喔喔人不是她殺的啊看她做啥冏!

「說起來都是你的錯!」轉移炮火,紫羅蘭朝著空中的毛團洩憤,「要不是你在那邊慫恿,我才不會當選什麼公主,小草也就不會被拖下水了!」

因為全班都知道她跟小草很要好,天天一起上下學,連吃飯都吃同一個便當,所以選王子的時候小草才會變成第一目標。

畢竟是最後要吻醒公主的角色,總不能選個跟公主不熟的人去演,那樣未免太尷尬。

『這、這個,妳當選公主跟小草被選為王子是兩碼子事吧,不要混為一談……』有些心虛的反駁,但是這個反駁有點不夠力。

「哼,嘴硬呢,反正你有起到催化作用,所以是你的錯!」有些蠻不講理的冠上罪名,紫羅蘭拿著捲起來的劇本用力地對準天上的毛球猛戳,「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

『呀啊啊性騷擾啊!不要再戳了!』粉紅色的尖叫。

「別跑!」

原本應該保持肅靜的保健室一時之間充滿了雞飛狗跳的追逐聲,紫羅蘭跟慕斯就這樣上演了你追我跑的戲碼,隨著追逐戰的白熱化,小草只有欲哭無淚的捧著手中劇本,繼續練習劇本上的台詞。

「噢……這是什麼?為什麼這座古老的城堡會充滿著荊棘……」

在一邊練習台詞的同時,聽著耳邊的紛紛擾擾,小草悲傷的覺得自己的未來似乎跟王子看到的古城一樣,到處都充滿了荊棘。

紫羅蘭跟慕斯在保健室內互相追打了一陣,在發現這份吵吵鬧鬧完全無法轉移小草的注意力後,一人一毛默默的停手,摸了摸鼻子重新過去床鋪那邊坐了下來,(題外話,毛球是摸不到鼻子的,所以牠只是轉了個圈)。

空氣突然整個沉默下來,只剩下小草小小聲地在練習台詞的聲音,這讓紫羅蘭有些不知所措,在刻意的喧鬧過後,這種僵硬的氣氛反而更讓人覺得坐立難安。

「那…那個啊……」硬著頭皮出聲,紫羅蘭試著說些演戲的好處,「其實,上台演戲也不錯啊,妳看,我們只要上台演一次就可以收工了,還沒開演的時間可以去別的地方到處逛逛,下戲之後還可以幫忙其他人,欸,好處多多、好處多多啊!」

聞言,小草可憐兮兮的從劇本裡抬頭,眼底的無辜楚楚可比最純潔的小鹿,「公主啊……古城中的公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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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喔!哪裡來的小鹿王子!

紫羅蘭心底一驚,糟糕,現在的她不管說什麼都很沒有說服力,真要比較起來公主可比王子輕鬆多了,記得只要出場露個臉,拿著提燈爬上高塔深處跟老婆婆講個兩句台詞之後,就可以「哎呀好痛!」地嬌喘……不,慘叫一聲後倒下。

倒下以後,公主就差不多可以準備下戲了,因為接下來就是要一路睡啊睡啊睡的等王子過來,不需要特別鍛練什麼演技,甚至直接閉著眼睛睡覺都行,只要最後記得爬起來投入王子的懷抱就好。

可以說公主跟王子的戲份那是一個天一個地,身為睡美人的公主只要注意睡覺時別流口水就好,不像王子還要舉起寶劍挑戰古城,吻公主之前還要背一串落落長的愛的告白,真不知道編劇小組是怎麼寫出那堆告白話的,整串念下來又長又肉麻,紫羅蘭看著都覺得公主搞不好不是被吻醒,而是被肉麻醒的。

有鑒於這樣子的戲份落差,由閑閑沒事做的「公主」來跟王子說演戲很好很不錯,聽起來實在有點諷刺,也很沒誠意。

喔喔喔既然由她來說沒效果,那就換個人上!

這麼轉念一想後,紫羅蘭立刻猛烈地用目光揪住某團毛,開始了眼神交流:事情是你搞出來的,還不快說些什麼!

牠是能說什麼啊?

看著紫羅蘭傳遞過來的狂怒視線,慕斯一臉的無辜加無奈,天可憐見喔,牠在這齣戲裡頭可是連一根毛的戲份都沒有,由牠來說不是更怪嗎!

隨便什麼都好,只要可以把小草從現在這個狀態拉出來就行了!用力的擠眉弄眼,紫羅蘭瞪到眼睛都快凸出來了,她甚至用口型補充:你難道不怕小草就這樣一路緊張沮喪到回家,然後不做晚餐跟甜點給我們直接去買便當叫外賣回來吃嗎?

驚!

慕斯被這樣的可能性給嚇到了,這怎麼行!牠每天最期待的就是豐盛的晚餐點心時光啊!早餐的料理時間很短,做不出太複雜的菜色,中餐是帶去學校的便當,提前做好的雖然也很好吃但不管怎麼說都失去了原味,所以在一天裡頭,只有晚餐才是小草最為精心之作啊!怎麼可以吃不到!

一瞬間在心中閃過了以上的利害評估後,毛球燃燒了。

正所謂人為財死、毛為食亡,為了接下來幾天的伙食著想,慕斯拼了。

『出演話劇很棒啊!』一毛當先的飛撲到小草的劇本上,慕斯開始宣揚起演戲的美好,『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很辛苦很累,但是完成的話會很有成就感喔!而且正式演出的當天是最輕鬆的!可謂苦盡甘來啊!』

因為台詞被毛團擋住,這讓小草不得不回應慕斯的話。

「可是,大家都在忙……穿著戲服自己跑去玩不是很奇怪嗎……」

唔喔!

聽到這句疑問,慕斯的內心OS如下:啊啊、小草,妳居然長成了一個這麼具有責任心的好孩子,媽媽我好感動啊……

………

……

不對,現在不是感動這些的時候。

『這個,不好意思出去玩的話也是可以幫忙的嘛,如果你想的話,幫忙班上的咖啡廳發發傳單做宣傳也不錯,王子的戲服跟宣傳單一定超搭的!』用力鼓吹,這番話似乎成功地讓小草動搖了,很好,再接再厲!『而且紫羅蘭也會幫著發傳單喔!』

「啥?」指著自己的鼻頭,突然被點名的紫羅蘭錯愕的看過來,大大的眼底瞪出了『干她屁事』這四個大字,但是這樣的不滿很快就消滅在小草疑惑的視線下。

「紫羅蘭有要幫忙發傳單?」

「呃、這個……」

『她當然有!開演前的時間紫羅蘭會去幫隔壁班的鬼屋做宣傳!』亂扣帽子,慕斯隨口安了一個莫須有的兼差過去,還很順便的加油添醋,『會穿貓妖裝喔!』

貓妖!?

紫羅蘭的狀態顯示為驚恐,她什麼時候答應過隔壁班要扮貓妖了?

「咦?紫羅蘭要扮貓妖啊,」單純的小草立刻就相信了慕斯的說詞,注意力也徹底從劇本上轉移開來,「可是還要穿著公主的戲服……啊!難道是貓妖公主嗎?」

「欸…這個……對啊,差不多是那種感覺吧……哈哈……」紫羅蘭心虛的打哈哈,右手悄悄伸到毛球身後,非常具報復性質地掐了下去,「但是服裝什麼的都還不知道呢,呵呵呵,因為我什麼都還沒聽說呢,什、麼、都──沒聽說喔。」

手卯起來捏轉,言下之意是:喵的死毛球別亂放話啊,她什麼時候答應要扮貓妖了?

『喔──呵呵──』好痛啊!痛痛痛!為了掩蓋屁股傳來的劇痛,慕斯發出了詭異的長音笑聲,『這個就不用擔心了,聽說只要穿那種很輕便的貓妖裝,完全可以穿在公主服下面沒問題的喔──呵呵呵呵呵!!』痛爆了快放手!

別再說那些不實謠言了!到時後怎麼收場啊?紫羅蘭忿忿地眼神示意。

就不用收場啊,就真的穿下去讓事情變成真的不就得了?慕斯齜牙咧嘴的回應。

說得好聽,她要去哪裡生貓妖裝啊?

這還不簡單,『還是說小草,妳想不想幫紫羅蘭設計貓妖裝啊?簡單點的就好,妳畫我做!』自產自銷,他做一套不就得了。

語出,劇本啦王子啦睡美人啦什麼的煩惱立刻從小草的腦中「啪」一聲飛走。

「真的?給我設計嗎?我可以嗎?」

『當然可以!』挺胸掛保證,慕斯順便一飛沖天掙脫某人的捏捏樂,『想畫成什麼樣都可以喔,要用現有衣服加工也行,我會好好做出來的!』

「死毛球!你──」這是陷害!是赤裸裸的陷害啊!

紫羅蘭當場就想抗議,但卻被小草一把抓住。

「──紫羅蘭!我、我會把貓妖裝畫得很可愛的,」拉著人,小草的眼底有著期待,「那個…鬼屋宣傳要加油喔,我我我也會努力的,我會努力學著當王子,到時候……到時候……一起拍照留念吧?」

她想起紫羅蘭是第一次參加這種校慶活動,可以的話,希望能兩個人一起製造出美好的回憶,如果可以完成這個願望、讓紫羅蘭覺得校慶很有趣的話,那麼她會用盡全力的去演王子。

於是在某人欲哭無淚的狀態下,事情就這麼決定了。

 

下午的課,紫羅蘭就在渾渾噩噩中度過,一路打瞌睡打到天荒地老,其中有幾次還被老師以「睡美人,別再睡了,現在還沒開始演,沒有王子會去吻你」之類的句子給叫起來,說多丟臉有多丟臉。

奇怪,真的太奇怪了。

有些頹廢地將下巴靠在桌子上,紫羅蘭完全不在意現在自己這個樣子有多麼不雅觀,只是很認真的數著頭上瞌睡蟲的數量,如果這世界上有瞌睡蟲殺蟲劑的話,她一定要衝去買上一百罐再回家。

「太詭異了這個……」睡意濃重地呢喃著,在這最後一堂課的鐘響前十分鐘,紫羅蘭又一次的開始喥咕,腦袋瓜左搖右晃的,眼看就要整個趴下來。

『醒來喔,睡美人。』一團毛很不客氣的坐到紫羅蘭頭上,幸好紫羅蘭現在坐在最後一排,不然慕斯這樣的行為肯定要被後面的同學抗議了。

「走開,」因為睡意遠大於不滿的情緒,紫羅蘭很難得的沒有跟毛球槓上,「你很重。」

『妳說啥?妳剛剛對苗條的慕斯大人說了啥啊?妳這沒禮貌的小鬼,』加重苗條這兩個字,慕斯逼緊聲音在某人耳邊碎碎念,企圖以魔音穿腦的方式把瞌睡蟲給殺光,『醒來唷醒來唷~醒來唷醒來唷~(以下重覆一百次)~好了,快醒來啦,不然老師又要喊妳了。』

「唔……」面對這樣的魔音攻勢,是個正常人都會醒,可是對紫羅蘭似乎沒有什麼用,說真的她也想打起精神上課,但是,「不行啊,眼睛快睜不開了……」

『妳到底怎麼啦?總不會真成睡美人了吧?』踩在某人頭上跳啊跳,慕斯完全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多麼不禮貌,『上課一直打瞌睡,這樣妳到時候考試要怎麼辦?這裡可不比妳以前的學校有錢就是大爺,不及格的話可是會被留級的。』

「……左右觀察法兼作小抄囉……」

臥槽!

慕斯忍不住在心底罵出了髒話,為了維持小說內容的合諧牠還用近音字把那兩個不雅的文字給替換掉。

『這種話妳也說得出來!』還說的那麼臉不紅氣不喘,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讓慕斯氣得在紫羅蘭頭上跳腳,為了避免自己的碎碎念妨礙到其他還在認真上課的同學,毛球使出了傳音入密的絕技,剎時間,紫羅蘭的腦海裡想起了一串串的苦口婆心,有如洪鐘般嗡嗡響。

『學校是用來做什麼的?就是要讓妳來學習各種知識的!考試是用來做什麼的?就是要驗收妳到底學了多少吸收了多少啊!什麼左右觀察法什麼小抄,妳這句話簡直汙辱了每一個有在認真上課乖乖考試的青年才子!啊!該不會妳考上這間學校也是靠作弊來的吧?』

慕斯的聲音很激動,但是這次因為沒有扯上食物的關係,牠記得使用標點符號了。

「慕斯……」

『幹麻!我有哪裡說錯了嗎?』

「沒……你好吵……」歪頭,紫羅蘭在瞌睡蟲的大舉進攻下宣告陣亡去,至於那些直接在腦袋瓜裡響起的碎念,當然就被她完美的開啟無視大絕通通過濾掉了,看到這樣的情形,毛團在這瞬間體會到了什麼叫做怒火攻心跟朽木不可雕的悲慟。

喔喔喔!牠的苦口婆心牠的諄諄教誨啊!

慕斯炸毛了,正準備要繼續進行牠的指導大業時,牠的目光被紫羅蘭的手吸了過去,更正確來說,是被她左手上的襪子棒槌給吸住了。

在襪子的束口處,有落單的白色繃帶跑了出來。

『……紫羅蘭。』

「嗯?」滿懷睡意的朦朧,紫羅蘭隨口應了聲。

『妳把我綁的繩紋給拆了?』尾音拉高,語氣裡充滿著某種山雨欲來的危險。

這句話很短很精簡,前後加起來也不過十個字,卻發揮出非常驚人的效果,跟之前的落落大長篇相比完全不是一個檔次。

紫羅蘭瞬間清醒了,從心裡到生理的,儘管現在天氣很熱卻還是全身發起了雞皮疙瘩,如果頭髮也能夠表達出驚嚇的話,現在一定會全部豎起來立正站好。

「沒、沒有啊……」端正地坐直,紫羅蘭小小聲地說,目不斜視地看著老師寫在黑板上的字,表現出一副正在專注上課的乖巧學生樣,「你看錯了。」

『那把襪子拿下來我看。』

「不要,」一秒,紫羅蘭縮手護住那個繃帶棒槌,隨口拋出了拒絕的藉口,「誰知道你會不會又在上面亂綁東西,我才不要拿下來呢。」

『哼嗯……』緊緊盯著紫羅蘭的表情,慕斯企圖從上頭找出心虛的痕跡,『那麼我看到的繃帶是怎麼回事?我的繩結每個節點都有好好收尾,不可能會有這麼長一條露出來的。』

嚇!露出來了嗎?

聞言,紫羅蘭心跳快了兩拍,下意識地低頭往棒槌方向看去,不看還好,一看就叫糟。

一條大約有半截小指長的白色繃帶暴露在外頭,在襪子的黑貓圖樣陪襯下十分地顯眼,以構圖上來說活像是黑貓在玩繩子一樣,整個畫面非常地可愛……

不過在這種地方可愛一點用都沒有啊啊啊!紫羅蘭用力在心底吶喊完之後恨恨地嘖了一聲,真是太大意了,沒想到這玩意會露出來,像是要湮滅證據,她有些手忙腳亂地把這個「線頭」給塞回去,臉上強自鎮定。

「只是做點造型而已,才不是露出來呢,」一本正經的說著很明顯是上一秒才剛想出來的鬼話,紫羅蘭的神情可說是不動如山,「那是我另外塞進去的繩子,不是繃帶,你看錯了。」

她一點都不想讓慕斯發現那個繃帶鬆掉,原因之一當然是怕被牠誤會是自己解開的,原因之二就是……她有點小小的愧疚跟難過,雖然繩紋鬆開真的跟她一點關係也沒有,自己也一直表現出巴不得把它拆光的態度,但實際上,她不排斥讓這個棒槌停留在她手上久一點,甚至,她其實是希望繩結能留越久越好。

因為這根又粗又惹眼的繃帶棒槌,帶給她一種自己正在被關心的感覺,即使這份關心可能參雜了一點惡作劇的成分,但關心就是關心,光是看著指頭、感受到繃帶的存在,就會心底一陣暖洋洋。

她想僅可能的留住這份暖洋洋,可沒想到才隔了一天就撞上冰山……

『喔?另外塞進去的繩子?敢情是我誤會妳了?』冰山一開口,氣溫直逼絕對零度,連帶坐在紫羅蘭附近的同學都感到一陣冷颼颼,『既然這樣那就拿掉襪子讓我看啊,讓事實來說話!』冰山毛團如此放話道,緊接著又是一個飛撲上前,縮小三倍之後整個巴上了紫羅蘭的手。

啊,小小團的毛球意外的很萌很可愛……

……不對!紫羅蘭迅速回神,「你幹什麼啊?變態!放手!」

『給我看給我看給我看給我看給我看給我看!』

毛球的動作非常迅速,眨眼間就咬上了那個襪子,為了避免驚動到老師,接下來的小番拉扯都是僅限於檯面下的動作,這樣的狀況對於攻擊方十分有利,只見防守的紫羅蘭節節敗退,一來一往的攻防交替,而後在一個不留神的情況下,慕斯逮住了機會一口氣將襪子給扯下了一半!

糟糕!

看見那個遮蓋住鬆脫繩結的襪子被拉開,紫羅蘭心底咯噔一下,下意識地用上大力道將手給抽回來,然後迅速把襪子給罩回去。

出乎意料地,慕斯沒有阻止她這份遮擋的行為,只是傻傻地僵在半空中,活像是被冰封一樣地定在原地,要說是凝固了也不為過。

「?」怎麼了?

本來以為會聽到毛球哇啦亂叫的紫羅蘭不解的看著僵硬的毛團,不太明白為什麼牠在看見半鬆脫的繩結之後會變成這副活見鬼的模樣,根據毛球一直以來的行為模式,在看到自己的心血變成這個樣子,沒有來個哭天搶地三百六十度迴轉就很可疑了,怎麼可能會那麼安靜?

「慕斯?慕斯?欸、別不理我啊,」對於毛球的反應感到困惑,喊了幾聲也沒反應,所以紫羅蘭忍不住用完好的右手戳了牠一把,「你怎麼了?幹麻突然……」

突然安靜下來?

她本來想這麼問的,但是當她跟慕斯的雙眼對上時,她發現自己問不出口了。

因為此時的慕斯所流露出來的不是『毛球』該有的眼神,而是某種混合了哀傷、心痛、憐惜跟無奈的複雜眼神,一直以來,她都只有在慕斯變成時守人模樣時才會看見這樣的眼,為何現在會出現在毛球身上?其中好像還能察覺到幾絲難以察覺的怒火,呃……怒火?

「你、你在生什麼氣啊?」被那樣的眼神看得有些退縮,紫羅蘭是硬著頭皮才敢問出這句話,而後她就看到毛球的嘴巴開了開,像是要說些什麼──

──噹!噹噹!噹……

下課的鈴聲在這個時候響起,徹底蓋掉了慕斯想要說的話,錯過了這個發話時機,慕斯默默閉上嘴,乾脆地轉過身不再去看紫羅蘭的錯愕表情,幾個飄浮飛回了小草身邊。

這什麼跟什麼啊?

看見慕斯這種怪異的表現,紫羅蘭頓時覺得氣不打一處來,「拜託喔,是你自己硬要看的,現在也讓你看到啦,還不滿意,擺那什麼奇怪的表情啊……」小聲地抱怨給自己聽,她在班長喊起立、立正、敬禮的時候頻頻往毛團方向看去,但是不管怎麼看,慕斯都沒有再回過頭。

是怎樣?就因為繃帶鬆掉了就無視她喔?

這又不是她拆的,真的不是啊……幹麻露出那個臉,活像她欠牠幾百個鮮奶油蛋糕似的,還別過視線不願正眼看她……

一邊收拾著書包在心底繼續埋怨,紫羅蘭怎麼想都覺得心裡有些不平衡,所以在小草頂著慕斯過來找她要一起回家的時候,她很直接地用那根包著棒槌的手指著牠。

「給我聽好!我才沒那麼無聊會去拆開它!」

『嗯。』面無表情,慕斯淡淡地回應。

「真的不是我拆的,今天一早醒來它就變這樣了!」

『嗯。』視線緊緊黏在小草的頭頂上,毛團完全沒有抬頭的意思。

紫羅蘭急了,「你有沒有在聽啊!聽到的話就來點生氣撒潑啊?這樣子生悶氣算什麼?一點男子氣概都沒有!」

『嗯。』

「喔喔喔還『嗯』!你根本沒在聽吧渾蛋!」整個抓狂,她抓起收好的書包就想上前跟毛團來個正面對峙,卻被夾在中間滿臉莫名奇妙的小草給制止了。

「怎麼啦怎麼啦?為什麼突然這麼生氣呢?」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總之先把人架住,「有話好好說,沒准是誤會一場。」

「我好好說啦!牠根本沒在聽!」心底有股濃厚的委屈上湧,眼眶傳來了熱熱的感覺,但是好強愛面子的紫羅蘭才不會當場宣洩出來,她一甩頭,大步的跨了出去,「不聽就算了,反正不是我的錯!」

「欸?等、等等啊紫羅蘭,等等我──呃?慕斯?慕斯你要去哪?」才跑到一半,本來一直好好待在小草頭上的毛團突然飛了開來,直直地往天空飄去,小草有些慌了,「慕斯,晚餐有草莓塔!」

『嗯,我知道,要留一份給我喔,我要最大的!』定格在半空中,毛團認真嚴肅的對小草這麼交代著,『我去確認一些事情,馬上就回去了,所以小草,妳要幫我看好絕對不可以讓紫羅蘭把草苺塔通通吃掉唷!』

啥?確認?「……要確認什麼?」感覺似乎是很嚴重的事情,她有種不安的感覺。

『沒啥,只是我個人的好奇心而已,對了,妳今天沒有打工對吧?那就快點跟紫羅蘭一起回家,我晚一點就會回去了,我保證。』

說完,牠就頭也不回的飛開了,留下錯愕的小草站在原地,她看了看天空漸行漸遠的粉色小點,再看看已經走開一段距離的紫羅蘭,兩相掙扎過後,她決定相信慕斯的說詞。

「慕斯,你要快點回來喔,不然以後都沒有點心吃了!」對著天空如此放話道,在說完這句對毛球具有極大威脅力的話後,小草抓起書包,快步地追上已經遠走的紫羅蘭,「紫、紫羅蘭!等一下,我們一起回家!」

她小跑步的追過去,然後在校門前追上了紫羅蘭,「妳、妳跑好快啊,到底怎麼啦?我跟妳說喔,慕斯牠雖然有時候講話很壞心,但其實牠都是沒有惡意的,真的!」

「放心,我們沒有吵架啦,我只是……嗯?那傢伙呢?怎麼不在妳頭上?」回頭,本來想要對自己的嘔氣稍微道歉下的紫羅蘭愣愣地看著小草的頭頂,那上頭空空如也。

「呃,牠剛剛說有事情要確認,然後就飛走了,飛得好高好高……我也不知道牠去了哪裡……」搔搔頭,小草露出了有些落寞的笑,但是很快就恢復原狀,「不過不要緊的!牠說會回來吃草莓塔,所以晚一點一定就會回來了,我們就先回家準備晚餐吧!」

有事情要確認?

紫羅蘭的眉頭皺得能夾住牙籤,「有說是什麼事情嗎?」

「沒耶,但是表情很……嗯,我不知道該怎麼說,雖然還是毛毛的樣子,可是我總覺得在慕斯身上看到了時守人先生的影子……唔嗯……有點怪……」悶悶地,小草回憶起剛才慕斯飛走時的神情,越想越不對勁。

「紫羅蘭,慕斯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麻煩事啊?比方說……嗯,那個紅色的眼睛又跑回來找牠……之類的?」拉著紫羅蘭的袖子,小草怯怯地問。

「紅色的眼睛?」聞言,紫羅蘭心下一緊,她突然想到了慕斯之前突然定格凝固的模樣,難道不是跟繃帶棒槌有關,而是跟紅眼的監視者有關嗎?「可、可是……黑眼睛不是說了不准紅色的傢伙出手了嗎?慕斯現在應該是很安全的……」

只要牠的心底繼續維持著對小草的守護之情,那麼守望者就會繼續看著牠,保護牠才是,沒道理再被監視者抓走。

「這樣嗎……說的也是呢,那、那慕斯會去哪裡……」走在路上,小草有些惶惶不安,看到她那副不安的樣子,紫羅蘭也沒辦法繼續擺出嘔氣的臉了。

「放心,牠不是說了會回來嗎?肯定還說了不准我吃牠的草莓塔對吧?」

「對啊,牠有特別強調,」小草點頭,「要我看好妳,不可以讓妳吃掉牠的草莓塔。」

「所以啦,牠一定會回來的,我們就回家等牠……嗯,如果妳還是很不安心的話,那我就來看一下吧~」紫羅蘭說,邊說邊拉出了收在衣服裡的項鍊,「來看看我們的晚餐餐桌會有幾個人~」

因為慕斯的能力比她高出太多的關係,紫羅蘭改看自家餐桌的未來,但是她看啊看的,只看到她們兩人在用晚餐的景象,甚至直到吃完點心之後,都沒能瞧見毛球的身影。

「呃,慕斯晚上可能來不及趕回來吃晚餐,牠好像會更晚才回來的樣子……」囁囁地,紫羅蘭有些尷尬地說出這個事實,「啊啊、別沮喪啊,我我我改看一下家裡的其他地方吧,沒准會看見毛團的影子!」

「嗯,拜託妳了!」

在小草充滿信賴跟期待的目光下,紫羅蘭表示壓力很大。

喔喔喔,可惡,這個死慕斯平常都是從哪裡回家的?她要看家門的未來還是看窗戶的啊?

有了!乾脆看二樓房間的好了!既然錯過了晚餐跟點心的時間,那就表示慕斯這傢伙回到家已經很晚了,說不定就這麼直接回房睡覺去了呢!

心中有了主意,紫羅蘭開始看起自家房間的未來,邊走邊看所得到的景象是模糊了點,但是在這種分心觀看的情況下,實在不能要求太多,反正能看個大概就好。

她這麼想著,心底的畫面開始在她跟小草的房門間繞來繞去,然後沒多久,大概就在她們路過了那個A計畫所使用的大洞時,她看到了。

一團毛球定定停在她房前,猶豫片刻後開門入內。

呃?

紫羅蘭忍不住停下了腳步,一整個汗顏。

為啥是她房間啊?照理來說毛球一般都是跟小草睡的啊,怎麼會跑到她房間去?

很想繼續看下去,但是因為影像中的毛球突然變回了人樣,這讓她的占卜大受干擾,瞬間就崩盤了。

占卜的紫光消了下去,耳邊似乎有鈴聲閃過。

「啊!等等!」別消失!

「紫羅蘭?」聽見這聲突然的大喊,小草緊張起來,「妳怎麼了?哇,妳留了好多汗啊!」

「沒、沒什麼,那個,慕斯會回來的,我看到了,牠會在我們睡著的時候回來,」強自露出微笑,紫羅蘭安撫地說道,「所以,我們就快點回去弄晚餐、準備點心,這樣慕斯回來的時候牠就可以自己弄來吃了!」

「真的?」

「真的,因為我看到了呀,」笑咪咪,「所以囉,我們快點回家吧!」

「好!」

小草燦爛地笑開來,紫羅蘭的這番話成功將她心底的不安給徹底吹散了,她快樂的跟紫羅蘭手牽著手走回家,一路上說說笑笑的,話題有大半時間繞著校慶在轉,她談論的很開心,可就是因為太開心了,她沒有發現到紫羅蘭時而不時流露出的沉思。

晚餐因為是兩個人,小草弄了簡單的蝦仁蛋炒飯,在吃完之後一起做了很多很多的草莓塔,享用點心時兩人還不忘拿起劇本來背台詞,雖然還是念得歪七扭八,但好歹有點進步了。

最大的進步大概是小草終於可以不結巴的把台詞給念完整,真是可喜可賀。

很快的,她們迎來了就寢的時間,由於紫羅蘭的再三保證,小草最後還是放棄了要跟紫羅蘭睡同一間的念頭,乖乖回房去睡了,看見小草回自己的房間,紫羅蘭不知為何地鬆了一口氣。

因為她看到了,看到今天晚上慕斯會過來找她,不是以毛球的樣子,而是很正式地換了時守人的模樣過來,她覺得自己必須知道慕斯找她有什麼事、要做什麼,本來是覺得讓小草知道也沒關係,但是考慮到慕斯既然會選擇晚上獨自一人過來,那麼也許就是不適合讓小草聽到的事。

所以她說服小草回房,讓她獨自一個人睡。

接下來的問題就是要如何保持清醒地等慕斯,有鑒於她最近的瞌睡蟲實在太過強大,她真的很懷疑自己能不能躺在床上閉目養神到慕斯過來。

事實證明,她真的沒辦法。

才撐不到兩個小時,她就徹底地敗給了睡意,而在迷糊睡下的那一刻,她似乎聽見了房門打開的聲音,耳邊,有鈴聲……

鈴…鈴……

這是什麼?鈴鐺?她的出師鈴鐺嗎?為什麼會突然響起來呢?噢,等等,現在她要做的應該是保持清醒才對,她要知道慕斯過來做什麼……她要……要……

被濃厚的睡意所捕捉,紫羅蘭沉沉地睡下了,而就在這時,慕斯像是算準了紫羅蘭睡著的時間,輕輕地開門入內。

牠的動作很輕、很小心,在進門之後還仔細地將門重新帶上,然後,牠從空中抽出了那條編有繁複花紋的額帶,在繫上之後,牠很快地變成了時守人的樣子,人類的樣子。

看著在床上熟睡的紫羅蘭,慕斯那張清俊的臉上浮現了憂鬱,他緩緩來到床邊,輕柔地將紫羅蘭套在左手食指上的襪子給拉開。

襪子底下,他親手打上去的繩結已經盡數鬆脫,看到這個情形,他的憂鬱更深了。

「當傷口好的時候,繩結就會自動解開……」低啞的嗓音溫柔地說道,他伸手拉住了繃帶的其中一端,接著被他拉住的繃帶開始泛出光芒,光芒一路延伸而去,很快地,纏在紫羅蘭指頭上的繃帶全都泛出了微光。

然候光芒散開了。

在慕斯的素手一抽下,帶著光華的繃帶像是有自己的意志般,一圈圈地從指頭上自行脫落、散去。

當那本來被包得密密實實的指頭重新暴露在空氣中時,看著那根食指,慕斯的神情變得更加複雜了,他的眼角甚至出現了可疑的淚光。

「公主啊公主……古城裡的公主……」扯了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慕斯在紫羅蘭的床邊半跪下來,閉眼,一顆晶瑩從他臉頰滑了下來,「妳為何,沉眠於此呢……?」

念著王子的台詞,慕斯這麼說。

紫羅蘭那本來要有傷口的指頭上,如今已是一片平滑,毫髮無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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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不停地轉動 一圈又一圈地轉著

好奇的公主碰到了紡錘 然後 她的時間停止了

 

(第五集的試閱到此為止,請大家多多支持>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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