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與樹,音樂和光,少女們的歌聲在蓊鬱之中流盪。

在這片祥和的歌聲之中,旁邊的草叢裡,有個面色蒼白的小小身影蹲在那兒,表情既是抗拒又是羨慕的望著外頭,望著樹下,望著那洋溢著快樂的三個人影。

她很想過去。

聽著那三人唱的歌,看著那一側的融洽,她有好幾次都快忍不住自己的腳步,但那最關鍵的一步始終沒有被踏出去。

因為她知道,一旦她走出那一步,那麼一切也許就無法挽回了。

手裡斷裂成兩截的蝴蝶結默默地泛著光芒,就是這些光讓她能夠保持著破碎的清醒,讓她能夠在每一次的迷惑中停下腳步。

「小坊……」雙手緊緊地握著那破碎的蝴蝶結,她顫抖著,姿態宛若在祈禱什麼,「是妳在幫我對吧?是妳在提醒我,要我一定要通過試煉出去對吧?」

蝴蝶結不會回話,但是上頭的光輝似乎變得更明亮了。

「無論我有沒有猜對,都先當作是這樣好了,我們之間的差距就是要這麼大才好,不然我就提不起精神出去追了……」如果要說她有哪一點絕對不會輸人,那就是「不服輸」的心情絕對不會輸,除此之外,她還真想不出自己還有哪點比得過對方。

太大的差距對某些人來說是種壓力,有時候看著看著就這樣一厥不振地索性不追了,反正都差距那麼大了,追也追不上,自己就蹲在後方看著前面的車尾燈──連車尾燈都看不到更好,眼不見為淨,還能欺騙自己根本沒輸過。

但她不是這種人。

她有無限的時間,對方也有,差距就是要大才夠意思,溝再怎麼深,努力填下去總有一天還是會平的,目的越是困難達成的時候才越有成就感,還有就是……她雖然一心追趕著坊,卻並不希望自己真的會追上。

可能的話就這樣一直追下去吧,跟在後面的人壓力總是比較小的,因為有目標就有方向,心底就會有個指標,可一但她真的超前了……

她還沒有領在前頭的覺悟,也沒有被追趕還能心平氣和的肚量。

所以她希望自己跟坊之間的差距越大越好,她會努力追,卻不希望坊真的被自己追上,聽起來很矛盾,她自己也知道。

可是,坊一定會一直在她前面,她是這麼相信著。

這就是藏在她內心深處,帶了一點扭曲的心靈支柱,或者該說信念,或者該說執念。

樹影下,輕靈的歌聲緩緩停歇。

「妳真的不一起過來嗎?」幻影的聲音溫柔地勸說著,「先放下那些困擾於心的事物,一起來唱首歌吧。」

不要。

她就是因為放不下的東西太多,才會進來這裡的,既然都死死不放地揣在懷裡掉了下來,那不管是困擾還是什麼其他的亂七八糟,她都要完整的把這一切給抱著走回去。

「妳啊,就是放不下的太多了,」青年的聲音輕輕地嘆了嘆,像是抱怨又像是在評價,「奇怪了,明明是一樣的教學方式,怎麼會教出兩個截然不同的弟子呢……」

呵呵,師傅,那是因為我跟小坊本來就是完全不同的人。

這世界上沒有人是一樣的。

就算得到了相同的東西,最後也可能會走上完全相反的路。

踩著高高的厚底靴,她昂首站了起來。

她就是要踩著反方向前進,她不會改、也不要改,「即使是這樣的我,也一定有辦法走出去,」拉了拉自己身上的華麗衣飾,金屬的配件互相敲擊著發出了清脆的聲響,「不管是哪個方向,只要走下去就一定會有出路,專屬於那個方向的路,這是小坊說過的話,所以我一定能出去。」

比起師傅,我更相信小坊。

握緊手中的蝴蝶結,她憑空抽出了一把綴滿黑色蕾絲的洋傘,撐起了自己的一片天,背著身後那些歌聲與光、草木與花,用力的走了出去。

「當我一個人走~長長的路長長,唱一首滑稽的歌~用歌聲歌著歌,我走的這條路是這麼的長呀長呀長~我唱的那首歌是那麼的長呀長呀長~所以我一個人唱著……」

所以我一個人走著。

清亮的聲音從小女孩的口中唱出,音量與氣勢很直接地壓過了她身後的歌聲,而在她轉過身去的那瞬間,森林的光影黯淡了下來,過去的美好幻相也逐漸模糊崩解,在那雙厚底靴踏出第一步的同時,四周就像是被戳破的泡沫一般隨之瓦解。

這一幕的考驗散了,緊接的將會是下一部曲。

但是她不怕,迎著化作漆黑一片的前方,她腳下的步伐反而更加堅定了。

歌聲在繼續,模模糊糊中,她有一種預感。

雖然這種話由深陷於試煉之門當中的她來說是有點奇怪,試煉之門內是無法使用任何窺視的,就算是小坊在這裡也一樣,可是她就是有這樣的感覺,好像,有什麼事情正在發生,而且是從她掉下來之前就開始了。

蝴蝶結在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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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也許你這次真的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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